66
十月底,翠绿渐行渐远,金黄粉墨登场。
这一时节,恰是秋姑娘虎威初发的时刻,她一挥手,揉碎的阳光便细细的洒在宽旷的田野上,她一莞尔,微红的枫叶便柔柔的飘在沉稳的山头上,她一颔首,累累的果实便重重的压在袅娜的枝条上,她一凝眸,莹亮的清露便幽幽的贴在淡雅的菊瓣上。可人的秋姑娘一万年不变的尽职尽责,立于高处四处一望,这座古城俨然穿越了时空,回归了明净素雅的古色古香。
如此喜人的季节,不出去走一走,显然太对不起自己。钟倾茗和尚菏瑹决定在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外出郊游,顺便搞个野炊,新鲜新鲜。
周末的前一晚,钟倾茗有应酬,尚菏瑹吃了三个肉包子,胃里鼓囊囊的,便一个人下了楼,散散步,好消化食。
小区里有两个秋千,平日多被小朋友们霸占。今天中午下了一点小雨,气温降了四五度,可能是有点冷的原因,两个秋千都空着,一个小孩也没有,尚菏瑹童心大发,坐到秋千上,慢悠悠的来回逛荡。
逛荡了一会儿,她感觉隔壁的秋千上好像坐了一个人,扭头一看,便看到了她的邻居,那位做人体盛模特的女孩。
女孩脚边不远处放着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有抽纸卫生巾等生活必用品,想来是刚刚购物回来。她一张素颜,没有化妆,挎着黑色的小皮包,穿着黑色的蝙蝠衫,黑色的裹腿裤,黑色的高跟鞋,加上黑色的长发,宛若一个黑夜里的幽灵。
她轻轻晃动着秋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尚菏瑹说话:“每次工作完,我都会来这里坐坐,再回家。”
“你工作完了么?”才7点多,就完了?尚菏瑹打量着女孩,清雅淡丽的脸,黑白分明的眼,无论怎样看,也跟模特扯不上丁点关联。
“没有,”女孩让秋千静止,脚尖点地,“我来了月事,这几天没法工作。”
“嗯,”尚菏瑹常规的问:“你贵姓?”
“姓刘,我叫刘妍。你叫尚菏瑹,是老师,那天你们吃饭的时候,他们提到过。”刘妍打开手包,掏出一支女士烟,看了看尚菏瑹,又放了回去。
尚菏瑹对着刘妍的皮包笑一笑,说:“你想吸烟就吸吧,不用顾忌我。”
“谢谢,每次坐到秋千上,总想抽根烟,习惯了。”刘妍复又掏出烟来,点燃,浅浅的吸一口,吐出一片薄荷香,“你跟他们不一样,还有你的那位姓郝的朋友,跟他们也不一样。”
“如果常去那里了,说不定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尚菏瑹犹豫一会儿,问:“你……怎么会选这一行呢?”
“选这一行,很简单,挣钱多,”刘妍细长而略显苍白的食指,熟稔的弹弹烟灰,“一晚上能挣普通工人一个月的钱,甚至还要多,对没背景的人来说,条件很吸引人,代价就是不能要脸。”
尚菏瑹表示同意,她挪挪,又问:“读过大学吗?”
“读过。”
“什么专业?”
“舞蹈。”
“只是为了安逸才选的这行吗?”
“不是,是在处处碰壁之后,才选的这行。”
“处处碰壁?”这么年轻,能碰什么壁?尚菏瑹不解。
“是啊,去年毕业前考过研,结果被关系户挤下来了,呵,艺术院校的水,一如既往的既深又黑。去年六月毕业后,干过文员,结果色迷迷的老板对我动了心思,没法再干。去年九月摆过地摊,结果被城管追着四处逃。今年一月在酒吧当过领舞,结果被小混混成天缠。都说,一个人失败了,要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努力过了,拼命过了,考研的时候认真复习,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可是,总会有人跟我过不去。我在自己身上根本找不到失败的原因。今年四月,听说娱乐城招人体盛模特,一晚能挣不少钱,我就去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骆驼祥子的翻版,我知道自己正在堕落,我想往上挣,也曾经拼命的挣,却依然一败涂地。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的祥子,我是其中一个。”刘妍说完,轻笑了一声,似是嘲笑,又似是苦笑,说不真切。
“想过以后吗?以后年纪大了,年老色衰了,怎么办?”
“干这行的,不会想那么远,想那么远也没用。”刘妍的表情有着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我23了,这行,至多还能再干两年,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尚菏瑹沉默了,刘妍也沉默了。刘妍的手指被蓝色的烟雾绕住了,第一次,尚菏瑹没有讨厌烟味,她忽然觉得,对有些人来说,烟或许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有什么话,对烟说,有什么苦,对烟诉,吸一口压抑,吐一缕解脱,虽然这些缓解都是暂时的,但是,即便是暂时的,也总比没有强,不是么?
她突然能理解钟倾茗为什么以前会吸烟了,她为钟倾茗曾经的孤寂与苦闷而心疼,心痛。只是,如今有了她,钟倾茗不用再吸烟。在深夜独自吸烟的女人,在她们那冷厉凉硬的坚强下,往往掩藏着一颗脆弱又敏感的心,她要把所有的欢乐与阳光全都送给钟倾茗,她不会让钟倾茗再去动烟,她要当个称职的妈,要像管孩子一样管着钟倾茗。
过了好一会儿,刘妍说:“你的邻居做这种工作,你一定觉得别扭吧?”
“怎么会这么说?”
“做我们这行的,被人看不起是一定的啊,不瞒你说,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干这个,跟以前的朋友和同学也都断了联系,很多时候,我都看不起自己。”刘妍的脸上又有了23岁的女孩该有的稚气,这种稚气并不惹人厌,反会惹人疼——初出校门的女孩,四处碰壁后,误入歧途,总是叫人心疼的。
刘妍的稚气让尚菏瑹懂得,她不同于那些甘心堕入红尘的女人,她还有自尊,懂是非,还有药可救。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位良师益友帮她指明方向的话,她说不定会重新站起来,否则,她顶有可能就这样自暴自弃。毕竟,环境是很能改变一个人啊,娱乐城里多是风尘女,跟她们接触多了,再顽强的心也会被腐蚀。
尚菏瑹呼口气,看着刘妍,诚切的说:“人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的,别人越看不起你,你越要看得起自己。你都看不起自己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让别人看得起你?与天斗,其乐无穷,天是什么?天就是我们自己,战胜自己,就等于战胜了天。你读过书,一定也曾有过梦,既然有梦,就去追吧,即便年过古稀也不晚,不要枉顾了青春年华。你才23,不要因为一时的碰壁就放弃自己。不怕吃苦,吃苦一阵子,怕吃苦,吃苦一辈子。30岁之前应该多经历一点风雨,千万不要贪图安逸,否则,你会后悔终生。你考过研,说真的,考学也是一条出路,不管学校的水有多深,公平公正的始终占大多数。现在还不到11月,31号报名结束,这两天还能在网上报名,如果你想再考一次的话,就去报一下,再搏一回吧,两个多月的复习时间,如果恰当利用的话,已足够。但前提是,你得辞去你现在的工作,心无旁骛的专心复习,把一天当成两天甚至三天来用。当然,我只是一个建议,具体该怎么选择,还得靠你自己做决定。”
刘妍的抓着秋千绳的手由紧变松,又由松变紧,好一阵,她说:“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谢谢。”
“客气。”
两人再次沉默,沉默一会儿,刘妍紧紧衣服,道声别,独自离去。她走路的姿态,看起来是那么的轻,就像一个透明的魂魄,虚无又飘渺,尚菏瑹暗自叹息一声,抬头仰望缀着星得夜,夜很美,谁又能知道,在美丽的表象下,存着多少辛酸苦辣?
尚菏瑹是十分不擅长搞多愁善感的,她甩甩头,甩掉呼之欲出的悲天怆地,嘴巴一开一合,哼出一句歌来:“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哼唧完了,她咂咂嘴,很客观的评价,调跑到大西洋去了,可是,歌词一字不差!记性真好,怪不赖!
她又玩了一会儿,八点半的时候,上了楼。钟倾茗还没回来,她潦草的冲个澡,穿上睡裙,坐在书房写她还没有完成的论文,论文题目叫《精神的逍遥——浅议中国水墨画中的文化内涵》,以往她写的论文,多是针对某一个点展开来谈,而这篇论文的题目,则是大而泛,一般情况下,她是不太喜欢写这种涉及面太广阔的论文的,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把文章写空洞,或者写散乱。不过,给自己一个挑战,也蛮不错的。
这篇论文她从十月八号开始写,大半个月过去了,查阅了无数资料,也只写了六成的草稿,草稿写完还要再修改,修改完以后还要再翻译成英文,路漫漫兮修远长,慢慢写吧,她并不急着把它写完,只要能在春节前发表就好。
她埋头在书山书海中,不停在稿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钟倾茗也回家了。
她放下笔,伸个懒腰,踢踏着拖鞋走到钟倾茗身边,拽住她的衣服领子,嗅一嗅,问:“喝了多少酒?”
“不多,”钟倾茗伸出四根手指头:“4杯。”
“不错,”尚菏瑹亲一口钟倾茗,“以后保持这个量就行,不能多,只能少,一口不喝最。”
“好,听你的,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钟倾茗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问:“你在家都干什么了?”
“写了点论文,下去玩了一会儿秋千,”尚菏瑹拍拍钟倾茗的肩膀头,哀声叹气的说:“我又碰到那个女孩了。”
“哪个女孩?”
“邻家女孩。”
尚博士把她和刘妍说过的话添油加醋的对着钟倾茗复述了一遍,特别是她劝说刘妍不要贪图安逸的那段,更是添枝加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那夸张又激奋的描述,简直一点也不比希特勒的演讲差。
钟倾茗听后连连夸赞:“你还真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时刻不忘教导年轻人天天向上。”
“哪里哪里,”尚菏瑹双掌合十,念声阿弥陀佛:“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贫尼只是做佛家该做的而已。”
钟倾茗失笑:“师太,人家好像没有生命危险吧?”
“谁说没有?”尚菏瑹貌似沉痛的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但凡活死人,都有生命危险。”
“歪理一大堆,我去洗澡。”
“一起洗。”
“你应该洗过了吧?”
“一天洗两次不犯法吧?”
……
天一大早,尚菏瑹和钟倾茗一同醒来,在床上腻歪腻歪,起床收拾收拾,吃过早饭,换上休闲装运动鞋,满面春风的去野外郊游。
两人今天比较烧包,不光穿了一身同款同色的情侣装,还带了同样的遮阳镜,且把头发也都扎成了马尾——怎么显嫩怎么打扮。她们个头和身段差不多,从后边冷不丁的一看,跟对双胞胎似的。
郊外的空气是新鲜的,郊外的景色是美好的,恰逢周末,来郊外来玩的人也是够多的。
尚菏瑹和钟倾茗手拉手的一边走一边赏景,尚博士一劲儿的兴奋:“瞧那天,是多么的比海水还要蓝呀!瞧那云,是多么的比羊毛还要白呀!瞧我这脸,是多么的比刚盛开的桃花还要美呀!”
“妈拉个巴子!”尚菏瑹的话音刚落地,她身后就突然很应景的蹿出来这么一声狂怒的骂。
尚菏瑹暴怒,她条件反射的向后转,好看看是谁在骂她,一看之下,立刻不怒了——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的脑袋上,被飞过的鸟儿恩赐了三两滴鸟屎,这情况,让谁谁都得骂。
中年汉子好像没有纸巾,只能用手来清理鸟屎,他摸一下脑袋,骂一声:“妈拉个巴子!”闻闻手,再骂一声:“鸟玩意儿!妈拉个巴子!倒霉!”
钟倾茗善心大发,从包里掏出两张纸巾送给了汉子,汉子连声道谢,钟倾茗说声不客气,拉着尚菏瑹向前飞奔。
跑出十来米,她抱着尚菏瑹哈哈大笑:“瞧我这脸,是多么的比刚盛开的桃花还要美呀!妈拉个巴子!笑死我了!”
钟倾茗把尚菏瑹的自恋和中年男人的狂怒学的惟妙惟肖,尚菏瑹铁青着小脸跺跺地:“哼!笑死你吧!”往前一瞄,在一棵白杨树底下瞄到一个算命的,她又兴奋了:“别笑了!走走,跟我算一卦去!”
“你还信这个?都是忽悠人的。”钟倾茗还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懂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尚菏瑹大手一挥:“走,让他算算我这条富贵命去!”
两人牵着手走到了算命先生跟前,算命先生年约五十,矮身量,圆脸,单眼皮,大脑门,一看就怪聪明。他的算命摊子极为简单,下边铺着一副八卦图,上面摆着一筒子竹签,身后放着五六个玻璃小瓶,两个白杨树当中挂着一条小红布,布上写着四个醒目的大黑字:专治鸡眼。看来这位先生不光能算命,还是位深藏不露的医生。
摊子前有一对20出头的小情侣,算命先生正为那位小女孩看手相,先生每郑重的说一句,女孩就虔诚的点点头,表示他算的相当准。
尚菏瑹听着有趣,就蹲下来乐颠颠的听,钟倾茗诧异:“你还真想算?”
“算着玩儿嘛,”尚菏瑹悄声说:“你看,他给小姑娘算得貌似挺准,等会儿我得让他算算我尚某人这条命值多少钱。”
钟倾茗没话说,但她注意到算命先生在听到尚菏瑹的话以后,耳根子好像耸了一耸。
不多时,先生给女孩算完了命,要了50块钱,尚菏瑹激动了,十来分钟算一命,动动嘴皮子就能来50块钱,这买卖是真正的好!以后失业了,完全可以考虑以忽悠人为生。
女孩一走,算命先生就笑呵呵的问尚菏瑹和钟倾茗:“姑娘,你们也来一卦?”
“不,不,”钟倾茗摇摇手,又指指尚菏瑹:“我不算,她算。”
“对,对,我算,”尚菏瑹扯过马扎来坐好,递过手去:“是不是先看手相?”
“不忙着看手相,”先生仔细审吧审吧尚菏瑹的脸,“姑娘,生辰八字是多少?”
尚菏瑹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先生摸出一个小演草本,把她的生辰八字都写到本子上,来回画一画,看看尚菏瑹的面相,想一想,再低下头,沉一沉,折腾了足足半分钟,才终于开了口:“姑娘,你先看我说的准是不准,要是不准,我分文不取。你的姓,在桑,,尚,常里必有一个,照你的八字来看,姓尚的可能性,你看,是这样不是?”
钟倾茗不以为然,心里嘀咕八成是尚菏瑹刚说“尚某人”的时候被算命先生听到了,尚菏瑹却是吃了一大惊,差点就对着算命先生搞膜拜:“呀!您简直就是神仙!我姓尚,一点没错!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先生嘴巴一抿:“根据你的八字和面相推出来的,这里头学问大啦,一时半刻的说不完。”
“噢!那您继续往下说。”
先生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慢腾腾的,字字珠玑的说:“从八字上看,你阴阳五行平衡,身体康健无病,偶有小病,可忽略,易得双亲荫助,异性缘浅。从面相上看,你印堂饱满,学问好,事业带官,多才艺,喜欢自由,思想清高,较为挑剔,难遇痴情男子。”
先生这么一说,不光尚菏瑹惊讶,就连钟倾茗也感到惊讶了,至少她对先生说的那句“难遇痴情男子”是真惊讶了,想想尚博士这一生,追她的男人的确是有几个,但是,对她爱的死去活来的,一个没有,这境况,多么的让人颓废呀!钟倾茗坐到尚菏瑹身边,托着脑袋跟小学生似的认真听先生讲解。
先生看完了八字看面相,看完了面相看手相,一会儿说一句你主财丰盈,福寿俱全,一会儿说一句你枝干端正,有贵人提拔,不管是真是假吧,反正是人都爱听好话,最起码尚菏瑹就高兴的眉飞色舞的,比啃了仙桃还高兴。
手相看到最后,先生研究着那几道掌纹,沉甸甸的说:“姑娘,你财运很好,事业方面也有起色,但你在姻缘上,迟迟不能成婚,说句不好听的大白话吧,你有克夫之相。”
一下从漫天赞颂的天堂跌入克夫的地狱,落差太大,尚博士相当受不了,她五官挪位,愠意蒸腾:“克夫相不都是脸大嘴大颧骨高,鼻梁塌陷两腮削的吗?你看我这张美人脸,跟克夫相压根儿不着边!”
“这你就不懂喽,”先生沉着音儿,说:“女人克夫,有的长在脸上,有的写在手上……”
“手怎么了?”尚博士截断算命先生的话:“我又不是断掌!”
“但你有一条隐含的克夫纹,”先生从尚菏瑹的掌心上划一道:“您凝神看看,就是这条纹路。”
“哪儿呢?”尚菏瑹拼了老命的看也没能找到算命先生指出的那条纹路来,“找不着啊!算了,不看了!克夫?搞笑嘛!我没老公,怎么克夫?”
“姑娘,你现在是看不出来的,等你30之后,姻缘到,命犯桃花,克夫纹必显。”算命先生神叨叨的望望钟倾茗,说:“这位姑娘正好跟你相反,光从面相上看,她属旺夫相。”——他在引导着钟倾茗也来算一命呢。
钟倾茗旺夫,不就是旺自己嘛,尚菏瑹一听就乐了:“她旺夫就好,她旺夫就好。我克不克的吧,没关系。”
钟倾茗可不乐意了:“克夫这东西,有法可解没有?”
“有,”先生从后头摸出一个玻璃瓶来,说:“看了没有,这是用祖传秘方配制的仙露,每日往额头上滴一滴,可逢凶化吉。”
尚菏瑹拿过玻璃瓶晃荡晃荡,“跟自来水没什么两样呀!”
先生紧着说:“差远啦!这么一小瓶仙露,得在百花上采露,在月圆夜配置,讲究多着呢!起码得费我一个月工夫!”
“噢!”当年尚博士做过仙丹,也费了她不少工夫,算命先生实在算得上是她的革命战友,她简直的想跟先生勾肩搭背称姐道妹了!她打开盖闻闻,味凉,带点辣,像是掺了水的风油精,驱蚊子都不管用,她做的仙丹还能治治低血糖呢!她问:“多少钱一瓶?”
“咱们是有缘人,我不贪你钱财,你给五十就行啦!”先生撑开巴掌,五根粗短的手指头挺得直溜溜的。
“呕!还真便宜!”尚菏瑹把玻璃瓶丢给先生,怨恼的哼一声,抬就走——革命战友!我仙丹上万的卖,你仙露才五十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算命先生高喊:“你还没给钱呐!”
尚菏瑹不理,回赠给算命先生一个窈窕的背影,跨着大步朝前走,把付账的事都丢给了钟倾茗。钟倾茗给了先生50块钱的算命费,刚想起身去追尚菏瑹,又坐了下来,她拿起那瓶仙露,问先生:“五块钱,卖不卖?”
“五块钱?”先生下巴一翘:“不卖!”
“不卖我可就走了。”钟倾茗说着就走。
“哎——!”先生伸长了脖子叫唤:“我说你……嗨,看咱有缘的份上,得!拿着吧,拿着吧!你得嘱咐她,别不信邪行,每天往额头上滴一滴,准保逢凶化吉!姑娘,你面相好,不来一卦?”
“谢您了,我等有空再来吧!”
钟倾茗抱着五块钱买来的仙露,追上尚菏瑹:“菏瑹,我看那个算命的,算的怪准。”
“准个屁!二五眼的老头子,一瓶仙露才五十!要贵点会死啊?价高才显金贵,不懂行情!竟说我克夫!算个命都不得人心!妈拉个巴子!”尚博士把中年汉子的骂学到了家,果然,学坏容易学好难。
钟倾茗大训:“不准学这些脏话!”
“我顺口说的,又不是故意的,”尚菏瑹嬉皮笑脸的,“其实,脏话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咱们是文化人,应该研究研究。”
“歪理谬论!以后不许再说了,女人家家的,说脏话太不雅。”
“知道了,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见我平时哪说过脏话?刚才不是急的么。”尚菏瑹顶委屈,连带着阳光也委委屈屈的缩到了云彩后头。
“好吧,我原谅你这次,下不为例,”钟倾茗瞅瞅手里的仙露,乐滋滋的说:“菏瑹,明天起,你每天就往额头上滴一滴吧。”
尚菏瑹气哄哄的:“你还信这个?都是忽悠人的。这是你刚说的!”
钟倾茗笑嘻嘻的:“你懂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你刚说的!”
尚菏瑹十分想咬断钟倾茗的舌头根子,可是,把钟倾茗的舌头咬断,在床上自己就缺了一份福利,不划算!她转了策略,决定以科学的态度,把沉浸在迷信的泥潭里的钟倾茗拯救出来,她睥睨着钟倾茗的裆部,语重心长的说:“他说我克夫,你又不是男的不是夫,我想克也克不到你头上呀!哼,你要怕我克夫,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肯定是出了别的毛病!”
“请把眼珠子放正当,少学女流氓!辩证法懂吗?辩证法就是好事能变坏事,坏事能变好事,黑能变白,夫能变妇,”钟倾茗拧开瓶盖,倒出一点风油精牌仙露来就往尚菏瑹的脑门上抹,“不怕你克夫,就怕你克妇,未雨绸缪,总没差!”
67
秋天的景色是很美的,美中带炫,炫中含媚。
秋林承载着阳光,秋风携带着清凉,秋水孕育着隽永,秋叶怀带着幽香,登高远望,它宛若一副重彩浓抹的油画,驻足回望,它又宛若一位端丽脱俗的美妇。
近山则实,近水则智。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上善若水,胸藏丘壑。对山水近乎痴狂的热爱,是中国文人的一大特色,流传于世的经典篇章几乎都少不了对山水的描写。千年以来,爱山乐水的山水情结早已深深篆刻在中国人的文化血脉里,由此而衍生的深入民间的风水学,更是将,阴阳平衡,五行相生相克的大规律集于一体,让即便没读过多少书的粗人,也禁不住的对山山水水升起一份敬畏之心。
喜欢字画古玩的人,多是喜欢山水的,尚菏瑹和钟倾茗也并不例外。她们欢快的穿行在如画的秋林里,背着可爱的背包,踩着泛黄的落叶,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一样,不停的嬉闹,不停的拍照。她们愉悦的笑声感染了周边的男女老少,甚至有位年逾花甲的老太慈爱指着她们的背影,对老伴说:“瞧那对姐妹,好啊,真好。”
“听到没有?老奶奶夸咱们是姐妹呢。”尚菏瑹悄声说。
“姐妹好啊,”钟倾茗也悄声说:“咱们既是情侣,又是姐妹,既有爱情又有亲情,好的很。”
“你还落下一样。”
“哪一样?”
“咱们不光是情侣是姐妹,还是母女,”尚菏瑹做个鬼脸:“你是我的娃,我是你的妈,来吧孩子,叫妈妈。”
钟倾茗扬起拳头:“欠打了你!”
尚菏瑹兔子一样的往前跑,边跑边喊:“你要能追上我,我任你打!”
欢声笑语又撒了一路。
玩累了,两人寻个僻静的角落,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蓝色碎花布铺到草地上,找个小塑料袋当垃圾袋,再把牛奶蜜桔三明治牛肉干等吃食拿出来,背贴背的坐着,一边休息,一边赏景。
“尚——菏——瑹——!”有人在远处大吼。
尚菏瑹和钟倾茗顺着声音往上看,一看,原来是贾红旗,他站在半山腰,俩手做喇叭状遮在嘴上,跟叫魂似的叫尚菏瑹的名字。尚菏瑹和钟倾茗离着贾红旗少说也有米,贾先生能透过层叠的树木看到她们,也真难为了他那双火眼金睛。
等贾红旗跑过来,尚菏瑹拍拍贾红旗的肩,说:“出来玩也能碰到你,阴魂不散啊!”
“这、这么长时间不见,哪、哪有阴、阴魂不散!”贾红旗跑的有点气喘,本身就说话不利索,一喘更不利索了。
“你一个人出来玩的?”钟倾茗把矿泉水递过去。
“孤家寡人,没伴,一个人出来走走,”贾先生哀怨的接过水,瞅瞅钟倾茗和尚菏瑹,明知故问:“你们俩,关系彻底定了?”
“嗯哼,你看怎么样?”尚菏瑹故作优雅的耸了耸肩,可惜,耸的幅度太大,肩膀头差点戳到耳朵垂,并不比卡西莫多更雅观。
“好!好极了!”贾先生一坐下,满脸羡慕:“找上倾茗这么一个金、金主,一辈子不用愁啦!”
“去你的!我看上的又不是她的钱,”尚菏瑹跟个小八路似的,神气的说:“不过,我想要什么她就能给我买什么,钱多点,也怪好。”
钟倾茗翻翻眼皮,不说话。
“当然好,没有比钱、钱、钱更好的啦!”贾先生一提到钱就激动的结巴,“这年月,只有钱、钱、钱!我怎么就傍、傍、傍不上一个大款呢!”
“大款哪有那么好傍的?这年头,大款都找大款强强联合去了。”
“人家倾茗,不就找你个灰姑娘联合了么。”贾先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矿泉水,以示不服。
“你见我什么时候跟灰姑娘似的成天被人欺负了?”尚博士俨然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我可比灰姑娘强多啦!我要真是灰姑娘,倾茗同志还不一定能看上我。”
贾红旗打声空嗝:“此、此话怎讲?”
“倾茗是个奸商,她能看上我,全是因为我才貌俱全能独立能挣钱,比灰姑娘强千万倍,”尚菏瑹勾起钟倾茗的下巴,含娇带媚的问:“倾茗,我说的对是不对?”
钟倾茗呲呲牙:“一点没错,你要是个百无一用的大草包,我可不稀罕跟你在一块儿!”
尚博士也呲呲牙:“彼此彼此,你要是个腹中空空的大花瓶,我也不稀罕跟你在一块儿!”
“我、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贾红旗听到人家两口子打情骂俏,甚感凄凉。
“没打扰,”钟倾茗问:“红旗,你就这么一直单飞下去?”
“对象不好找,找着了,关系也不好稳定,从感情的专一度来说,男人确实不如女人。”贾先生拿起牛肉干,放嘴里一块,使劲嚼嚼,“老夫混迹江湖数十年,万千经验集于一点,就一个字,难。挣钱难,找对象难,过日子难,天长地久难,女人难,男人也难,总之,难。”
尚菏瑹摸摸贾红旗的额头:“没发烧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
“不是变得悲观,是变得现实了。现实多一点,幻想就少一点,男人女人都这样。”
钟倾茗略一思忖,肯定的说:“八成是受了,你受什么了?”
“女人,长、长的漂亮了,就不要那么聪明。”贾红旗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小熊猫来,“我抽一根,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
“少抽点!”
钟倾茗和尚菏瑹同时说。不介意是钟倾茗说的,少抽点是尚菏瑹说的。
“就抽一根,不多抽,”贾红旗点着烟,离尚菏瑹远一点,省得让烟味熏到她,“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简单说,我爸妈又催婚了。”
“快30了,催婚还不正常?”尚菏瑹一脸无所谓。
“一般人被催婚,当然正常,可咱、咱、咱不是一般人啊!最近,我一直在想对策,想来想去,你猜怎么着?”贾先生一拍大腿:“嘿!还真想出一条道儿来!”
钟倾茗慢悠悠的问:“什么道儿?”
“形婚呀!”贾红旗忽的很激奋,他的眼珠诡秘的转一圈,亲热的抓住尚菏瑹的手腕,晃悠晃悠,“菏瑹,咱俩形、形婚吧!”——再小心翼翼的瞄一眼钟倾茗——“倾茗,你没、没、没意见吧?”
钟倾茗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很明显,有意见。
尚菏瑹抽出手腕,脸也黑了:“一边玩去!老娘从来没考虑过结婚问题,你找别人去吧!”
“别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哪有那么好找?咱俩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最、最、不过啦!”贾先生很严肃的拉长了脸,非常的像马。
“合适你个脑袋!”尚菏瑹拎起矿泉水瓶子就往贾红旗的脑袋上砸,亏得瓶子里的水不多,否则贾红旗的头颅非得被她砸出一个包来不可。尚博士砸完了人,又亮开嗓门,小钢炮似的摆事实讲道理:“就算我跟你形婚了,你是独生子,我是独生女,都快30了,生育期眼看着就快过了,形婚之后父母肯定得催着要孩子,到时更麻烦!我讨厌麻烦,你可别在我身上打主意!顶好找个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形婚去。再说,两个人是,多个人是累赘,我又不喜欢小孩,父母那关我也能拖过去,干吗给自己找罪受呢!”
钟倾茗拉扯出一丝比鞠萍姐姐还要暖人心的笑,说:“红旗,不是我说你,形婚这念头,你打住,形婚是解决问题的一条路不假,有这念头的人也多之又多,但是,真正实践这念头的人却少之又少。过日子不是写小说,生活中有太多意外,它根本不按剧本来。真正成了家,不管你形婚不形婚,七大姑八大姨乱七八糟的事只会比你没结婚之前多,根本不可能少一丁半点,你都年近30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都没看明白?”
贾红旗憋屈的抽口烟:“父母一劲儿的催,我也没办法呀!”
“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是啃老族,只要你能挣钱把自己养活的好好的,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金币的!这年月,谁活着谁死都得碰运气,忧虑抑郁着急上火才算白饶呢!父母催,你就装聋作哑呗!”尚菏瑹说的轻松极了。
“父母为、为、为咱们操劳了一辈子,有谁忍心一直装聋作哑下去呢。活了小30年,恋爱也谈了好几次,看来看去,掏心挖肺对自己好的,除了父母,没别人。”贾红旗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到地上,抬起脚后跟来踩灭,再把烟头拾起来放到盛垃圾的小塑料袋里,揉揉脸,呼口气,说:“得啦!不说这些伤、伤情绪的了,说点振奋人心吧,你们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摩根?卡内基?还是洛克菲勒?”尚菏瑹心不在焉的猜:“不会是鬼吧?”
“鬼、鬼有什么好看的?”贾先生干巴巴的说:“人比鬼还鬼,看人就看够啦!”
“那你看到什么了?”钟倾茗有点好奇。
“法、法、法拉利呀!娘的!红艳艳的,骚包呆了!我那辆比亚迪就停它旁边,打眼一看,一高一低,一黑一红,嘿——!它俩还挺配!”
“比亚迪跟法拉利挺配?”钟倾茗不得不承认,凡是能跟尚菏瑹混到一起的,没一个不自恋的。
贾红旗十分的自信:“岂止挺配,简直很配!”
“呀!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尚菏瑹来劲了:“倾茗,我那辆奥拓,跟你那辆凯迪拉克,也相当的配呀!”
钟倾茗拿块小蜜桔塞她嘴里,“亲爱的,谦虚一点不会死。”
“就怕我谦虚了,你会死。”尚菏瑹嚼着蜜桔,含含糊糊的说。
“这倒也是,你还是不要谦虚的好。”
“你简直比诸葛孔明还明智!”
尚菏瑹和钟倾茗又打情骂俏了,贾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再当电灯泡了,他站起来,拍拍,说:“你们继续二人世界吧,我走啦。”
尚菏瑹也站起来,“你去哪儿?”
“一个人走走,散散心,明天打起精神挣钱,你、你说的对,胜利总是属于金币的!”
“这么想就对了。父母催婚的事别太往心里去,你得记住,人这辈子,就算是一陀屎,也要臭名远扬!可别想不开啊!”
“哥是爷们儿!想不开的不是爷们儿!走啦,回见!”
贾红旗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就像在浓雾中飘荡的树叶,虚实难辨。
“贾红旗说的没错,”钟倾茗拥住尚菏瑹,凝视着远方,“女人难,男人也难,走上这条道儿的,不管男人女人,都难。”
尚菏瑹侧过头,吻吻钟倾茗的唇角,“常言道,唯有大磨难,才有大勇敢。唯有大勇敢,才有大智慧。有挑战的人生才叫精彩,太过一帆风顺了,反倒没意思了。”
“菏瑹,其实贾红旗说的形婚,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怎么?你舍得我跟别人结婚?”尚菏瑹捡起一片落叶来,叶子上的纹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不舍得,即使知道形婚是假的,也不舍得。”钟倾茗拿起三明治,送到尚菏瑹的嘴边,让她吃一口,然后,自己再吃一口,“你跟我不一样,我好歹的,下边还有个弟弟,我妈妈和任叔总觉得对我有亏欠,对我的私事也不太过问。你就不同了,你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宠着爱着,父母那关一定很难过,逼到份儿上,形婚一下也未尝不可。”
“这些话,你对我说一次可以,再说次,我可要生气了。”尚菏瑹跪坐在草地上,说:“倾茗,你不了解我父母,他们的脑袋没有那么顽固,当然,也没有开放到能接受咱们关系的地步。我的意思是,我只要说我喜欢单身,他们至多唠叨唠叨,不会死去活来的催,也不会逼着我相亲什么的。只要不让他们知道咱俩的关系,我想过他们那关,实在太容易。”
“这么有自信?”钟倾茗浑身暖洋洋的。
“嗯……”尚菏瑹躺下来,枕着钟倾茗的腿,半眯着眼看看天,说:“这样吧,等哪天抽个时间,你跟我回家一趟,亲眼看看我父母是什么样,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了。”
“好,听你的,”钟倾茗伸手轻划着尚菏瑹的脸廓,问:“那……咱什么时候去你家?”
“不急,下个月我妈生日,她生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尚菏瑹咧开大嘴傻笑:“丑媳妇要见公婆了,呕——!我都替你激动!”
“什么公婆?是拜见岳父岳母。”
“不对,就是拜见公公婆婆嘛,公婆,公婆……”尚菏瑹突然从傻笑变成了大笑,“你说,两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其中一个非得叫另一个老婆,你听着舒服吗?”
“谁叫谁老婆了?”
“红旗的一个朋友啊!”尚菏瑹抬起胳膊撑住脑袋,说:“他那朋友也是个GAY,有个男友,俩人长的都特阳刚特有男人味,认识你之前,我跟他们吃过饭,他们人都挺好,就是私下里动不动就一口一个老婆老公的,听的我差点得耳膜炎。”
钟倾茗抿嘴一笑,问:“那咱们俩互称老公老婆,你会不会听着舒坦一点?”
“不舒坦,你可别喊我老婆老公的,受不了。”尚菏瑹捏捏钟倾茗的脸,说:“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名字,亲昵一点呢,就叫声亲爱的,也不错。话说回来,那些长的很娘们儿的男人,还有那些长的很爷们儿的女人,别人叫他们一声老婆或者老公,我又看着还行,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着还行,八成是你把娘们儿男当成女人看,把爷们儿女当成男人看了。”钟倾茗探探身,摸过酸奶,喂尚菏瑹一口,说:“再爷们儿的女人也是女人,该更年期的更年期,该绝经的绝经,女人该有的经历,不会因为她的举止言行像个爷们儿就少一点,更不会因为她打扮的像个男人本事就大一点。很娘们儿的男人也一样,不会因为他长的像个女人,底下就少个零件,嗯,做变性手术的除外。不过,各有各的喜好,咱们也不能说什么,生活不易,能尊重的就尊重吧。”
“唔,对,不危害社会的,都得尊重。要是别人都有咱们这素质,离共产就不远啦!”
钟倾茗质疑:“你那不是摸乳就是占便宜还满嘴跑火车的高素质,会离共产很近?”
“我就喜欢摸乳,不许嫌弃我!”
尚菏瑹翻个身,趴到钟倾茗腿上,在头发的遮掩下,先掀起钟倾茗的衣角来,用舌尖挑逗她的小肚脐,钟倾茗小腹一紧,拍拍她的后脑勺,娇嗔:“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吗?”
“想亲你。”尚菏瑹顺着肚脐往下吻,来到腿根,松松钟倾茗的腰带,顺手拉开她裤子上的拉锁,把舌头伸进去,隔着薄薄的小反复徘徊,“很多人不喜欢用嘴巴为爱人服务,他们说那里脏,其实,我觉得是他们爱的还不够深,真的爱深了,不由自主的,就会想用嘴巴去膜拜对方的每个角落。倾茗,我只为我爱的人做这样的服务,你快谢恩吧!”
尚菏瑹把外套脱下来,盖住自己的脑袋和钟倾茗的腹部,舌尖愈加放肆的在里头折腾。
周末的郊外,人来人往,她们呆的地方尽管僻静,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来。钟倾茗一边被尚菏瑹逗弄的筋骨发软,一边又担心会被人看到,精神高度紧张,这可是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钟倾茗矜持的坐着,尚菏瑹搂着她的腰侧趴着,乍一看,就像一个姐姐在哄妹妹睡觉,一般人不会往歪处想。受姿势限制,尚菏瑹想要深入探险,是不太可能的,只能在河边上逛游逛游,俗话说,常在河边走,肯定会湿鞋,走到一定程度,不光钟倾茗河水泛滥了,尚博士自己也开始梨花带水了。
钟倾茗羞涩的眼神渗出了一层雾气,她咬紧牙关,指节泛青的撕扯着草坪,拼了老命的不让自己哼唧出来,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还是毫无意识的吐出了一个字:“快……”
“已经比八百里加急快马都要快了!”尚博士嘟囔着抱怨了一声,伺候人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她的舌头已经麻了,可是,再苦不能苦,听到钟倾茗的命令——快,尚博士的内心顿时腾云驾雾超尘出世,她奋不顾身的拖着灌满铅的舌根加快了挖堤的速度。天可怜见,不管怎么快吧,始终在边上打转,钟倾茗又不敢把腿分开,想彻底释放,总是那么不太容易。
速度是快了,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感觉,也更难受了,钟倾茗是真的熬不住了。人一旦熬不住了,也就不管不顾了,她把腿稍稍张开,紧紧的抱住尚菏瑹的脑袋往里按,尚博士一发狠,逮住重点猛力一吸,好了,花颤了,水开了,终于解脱了。
钟倾茗懒软的倒在草地上,一头如墨的青丝铺地,脸上挂着挥不掉的红晕,被煦煦的晚霞一衬,白中透红,红中透嫩,嫩中透娇,娇中透妖,真是好看极了。
尚菏瑹帮她把衣服整理好,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没人发现她俩的地下活动,不赖!
她把钟倾茗揽到怀里,爱恋的亲亲她的额头,唱儿歌一般的念叨:“左青龙,右白虎,中间绣个米老鼠。天当被,地当床,咱俩做对野鸳鸯。”
“你真是吃了豹子胆,刚才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你简直生就一个刁民!”钟倾茗缓过劲来,白她一眼,借着外套的遮挡,一把攥住尚博士的俏乳,一点点的撮弄。她用着极其勾人的声线,娇媚媚的下圣旨:“亲爱的,快张开腿,让我伺候伺候你,你也好尝尝与紧张共存的滋味。”
“呕,亲爱的,你真奔放!你一奔放,我就想割脉!”被钟倾茗一挑逗,尚博士浑身刺挠的慌,她真想立刻了好让钟倾茗来帮她灭火。但是,可恶的理智占了上风——天凉了,易感冒,还是不要的好。她急速站起来,拍拍被钟倾茗撮弄的有点发胀的乳,原地转上三圈,发泄似的,虎了吧叽的也下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天野炊,不野战!钦哉!”
68
11月22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这一天,也是尚菏瑹的母亲刘图的生日。
尚菏瑹是个比较孝顺的好孩子,父母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自打懂事以来,每到父母生日或结婚纪念日,她总会至少花上一个礼拜的工夫去为父母准备礼物,今年也并不例外。
在刘图生日的前半个月,尚菏瑹就开始为她着手准备寿礼了,钟倾茗跟她一起准备。
11月5号,尚菏瑹做好了打算,要送妈妈一个刻章,当天下午,她拉着钟倾茗开始了逛市场选章料的秘密行动。
11月7号,在接连逛了两天市场后,尚菏瑹下了血本,花了三万多块钱买了一块寿山高山石章料,那章料,晶莹脂润,色浅偏白,韧性佳,内部肌理隐现萝卜纹,完全对得起它这价钱。
三万多块钱对一个老师来说不是小数目,试问爱占便宜的尚博士为何这次如此舍得花大价钱买章料?原因很简单,章料是她买的,账是钟倾茗付的。尚菏瑹一劲儿的感叹找个富婆真盈利,钟倾茗一劲儿的感叹找个穷鬼真吃亏,两人对着章料笑闹了大半个小时。
11月8号,尚菏瑹撸撸袖子,凝神屏气的从章料上开刀动手术。爹娘结婚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的相濡以沫,伉俪情深,直让尚菏瑹这枚爱情的结晶感到骄傲,她要把父母的名字都刻在章料上,她希望父母的情缘能够生生世世的得以延续,更希望自己能够生生世世的成为他们的女儿。
11月20号,雕刻完毕,手术成功。
11月21号,尚菏瑹花了一整天的工夫做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把刻章放到了木匣里。接着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明天要带钟倾茗一起回去过生日。
11月22号六点,钟倾茗起了个大早,为尚菏瑹的妈妈亲手做了一个大蛋糕。做完蛋糕以后,她把包装好的红木笔筒放到了包里——这是她要送给刘图的礼物。
说真的,钟倾茗有点拿不准到底送给刘图什么礼物好,刘图和尚军河都是文化人,太贵重的带着一股铜臭气,显得俗,一般般的又拿不出门,想来想去,她只能拜托公司里手艺活的刘师傅帮她做个笔筒。
笔筒是从整块的花梨木上一气挖成的,纹理是的木纹,仿明式,无繁缀装饰,极其简雅。好的木材只有在好的师傅手里才能散发出生命的活力,这个笔筒,从选材烘干到打磨上蜡,全部都是由刘师傅一手操作,笔筒虽小,但费的工费的时并不比那些大件的家具少,刘师傅整整忙活了一个礼拜,才把笔筒捣鼓完。
11月22号下午3点,尚菏瑹开着小奥拓,意气风发的带着钟倾茗去了父母家。
钟倾茗一想到要见尚菏瑹的父母,难免的会紧张一二,她看看自己的衣服,问尚菏瑹:“我穿这身合适吧?”
一向对穿衣很有主见的钟倾茗,这次完全听从了尚菏瑹的意见,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白色的喇叭袖毛呢大衣,和一双黑色的高跟短筒小皮靴。这种穿戴说不上前卫,也说不上落伍,是比较大众化的,比较不大众化的就是她的衣服牌子,浑身上下全是,不够朴素,钟倾茗觉得会见父母还是穿的朴素一点比较好。
尚菏瑹握握钟倾茗的手,说:“你放心吧,我爸妈都不大认牌子,我保证他们看不出你穿的衣服跟地摊货有什么差别来。”
钟倾茗可不敢认同,要说尚军河这位当爹的不认牌子,她能同意,但要说刘图这位当妈的不认牌子,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刘图还是教音乐的,教音乐的女人会对衣服没研究?
不管穿什么衣服吧,给家长留个好印象是最重要的,钟倾茗想。
3点55,到家了,冬天日短夜长,这个时间,太阳已经明显的往地平线偏了。
尚菏瑹的父母住在刘图任教的高校旁边的教职工小区里,这个小区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修建的,距离现在快20年了。刘图和尚军河住在二号楼三单元的室,三室两厅,面积却算不上大,不到平米。
刘图和尚军河对钟倾茗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尚菏瑹一见到妈就咋呼着往上搂,搂住就不放,可见她跟她妈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钟倾茗想到尚菏瑹的恋乳情结,不知怎的,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尚菏瑹搂完了妈,才把钟倾茗介绍给父母:“爸,妈,她就是钟倾茗,卖家具的,以后咱们买家具就从她那儿买,能打折的!你们看她漂不漂亮?合你们的胃口不合?”
钟倾茗满头黑线。
“合!很合!”尚军河笑着拍拍尚菏瑹的后脑勺,说:“倾茗,别见怪,瑹瑹这丫头就爱贫嘴。随便坐,别见外。”
寒暄过后,钟倾茗把蛋糕放到茶几上,从包里拿出笔筒,放到刘图的手里,说:“阿姨,生日快乐。”
“谢谢,”刘图接过礼物,说:“倾茗,你先坐,我去厨房拿水果。”
尚军河斜楞着眼,问尚菏瑹:“小白眼狼,你没给你妈准备礼物?”
“准备了,等会儿吃蛋糕的时候我再给我妈,爸,到时你可别嫉妒。”
“没大没小!”
……
钟倾茗这会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屋里的暖气很足,一进门就觉得热,再一紧张,就更热了,尚菏瑹体贴的让她把外套脱下来,冲她挤弄挤弄眼,意思是我爸妈不是,请你别瞎紧张。
刘图和尚军河都50多岁了,由于生活条件不算差,平时又很注意保养,因此,两人看起来都比较年轻。常年坚持身体锻炼,使得尚军河的身板很是英挺,肌肉透过薄薄的长袖T恤隐约可见,两只眼睛也炯炯有神,他很善谈,能吹能侃,且嘴角一直上翘着,似乎特别爱笑。
跟尚军河不同,刘图并不太擅长言谈,她的话不算多,声音也细细柔柔的很温和。她的头发不算很长,刚到肩膀,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头发还有点湿,散开着,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盘起来。而她的年龄与长相根本不成正比,50多岁的人了,身材却是一点也没有发福的迹象,皮肤虽然没法跟年轻人比,但跟她的同龄人比起来,也算是十分紧致的了,她脸上的皱纹很,乍一看,就跟个30来岁的似的。钟倾茗暗自琢磨,难怪尚菏瑹恋母,有这样的母亲,很难让孩子不去黏着吧。
刘图看起来很年轻,除却本身对美的追求外,剩下的,一半以上是尚军河的功劳。尚军河是个三好男人,没娶刘图之前,他把刘图当花看,娶了刘图之后,他把刘图当花养。刘图渴了,他递水,刘图饿了,他做饭,基本上,他把家务活全都独自揽了下来。他的贤惠,弄得刘图至今只会煮白饭而不会炒菜,哪怕是简单的土豆丝也不会炒。刘图若是来了兴致,偶尔的,也会做一回菜,每到这时,尚军河和尚菏瑹这对父女就会苦着脸大眼瞪小眼——刘图炒出的那五味俱全的菜,简直就是把牛粪往鲜花上插啊!
一般情况下,儿子随娘闺女随爹,但尚菏瑹是个异类,她的长相随娘多一点,她跟刘图长的很像,像到两人出去买东西,一笑,母女俩的眼睛都眯的跟月牙儿似的,酒窝都忽闪忽闪的,人家不用猜就能知道她们准是娘儿俩或姐儿俩。而尚菏瑹的性子,却是百分百的随了尚军河。
尚军河很乐观,嘴巴动不动就犯贫,小时候常常跟看不顺眼的同学吵吵嘴干一架,也常常很自恋的在裤腰带里别个用泥巴做的盒子枪耍耍帅,年轻那会儿为了骗点零花钱还顶喜欢跟父母耍小心眼,于是,他的优良基因一点不落的全都遗传给了尚菏瑹,这是不是就叫做自作孽?尚军河说不准,但他不承认他年轻那会儿跟父母耍过小心眼,——看,连这点掩耳盗铃的本事都被尚菏瑹继承了。
钟倾茗一边跟刘图两口子聊天,一边环顾尚菏瑹从小生长的环境。
其实尚菏瑹父母家的装修是非常简单的,一尘不染的乳白色墙壁,纯白色天花板,和亮可鉴人的浅地板砖,房间的上中下都是淡色,家具也不多,给人的感觉也就异常的通透明快。
但是,引起钟倾茗兴趣的是墙上挂着的一个木制罗盘,罗盘是风水先生的工具,家里有罗盘的,八成也喜欢研究风水,钟倾茗对风水有点了解,毕竟她公司的厂房设置以及办公布局就是任远请了风水先生看过以后,按着风水学的标准布置的,只是,她并不太信这东西,对风水的了解,也就仅存于皮毛,甚至连皮毛也算不上。
她问尚军河:“尚叔叔,你喜欢研究风水?”
“闲的没事了,就看看这东西,”尚军河扭头瞧瞧罗盘,说:“你们年轻人都不大信风水,我们这代人可有不少信的,我从18岁开始在业余时间研究风水,到现在都快40年啦,你看看我家里这摆设,能看出点门道来不能?”
钟倾茗再环顾一圈客厅,客厅里的家具并不多——东边的白色沙发,玻璃茶几,西边的镶有淡红色花纹的白色电视柜,和电视旁的万年青,房门以南的鱼缸和黑色立式钢琴,以及西南角边的几件金的水晶饰品,一个貔貅,再就是开门便能看到的一幅山水画了。这些东西两三眼就能看完,跟普通家庭的摆设并没太大不同,钟倾茗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奥妙来,只能说:“我不太懂风水,真是有点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吗?”
“风水学上把住宅里生气和旺气的凝聚点称为皇极,一个家的皇极通常就在主卧和客厅,客厅方位通称财位,它关系着一家人的‘运’,先给你说最易懂的一点吧,俗话说天清地浊,天花板代表天,地板代表地,墙壁代表人。这就是指,地板的颜色要比天花板的深,墙的颜色要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所以你看我这儿,白色的天花板最亮,乳白色的墙壁次之,淡的地板最暗。客厅有八个方向,东西该有什么颜色,南北该有什么颜色,东南,西北,西南和东北各自该有什么颜色以及该放什么物件,鱼缸或盆栽这类‘接气’的东西应该放在哪儿?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再就是,在咱们这客厅,你基本上找不到尖锐或棱角分明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容易产生阴气的,”尚军河拿起水果刀来比划比划:“这个刀子不属于客厅,用完之后还要再把它放到厨房里。”
钟倾茗仔细观察一遍客厅,还真是没有发现任何尖锐的东西,她听着有趣,便跟尚军河聊起了风水来。尚菏瑹可是听着很无趣,她插嘴道:“爸,风水先生里头十个里有十个半是骗人的,你想带坏我的愿望没能实现,现在就想带坏倾茗这位有志青年啊!”
“嘿!丫头,别不信邪!”尚军河揉揉尚菏瑹的脑瓜,瞪瞪眼,说:“你能顺顺当当的长这么大,顺顺当当的考上研考上博,跟咱们家的风水都是有关系的,甚至跟祖坟的风水都有关系。咱们这小区离市中心远点,但凡有点钱的都买了大房子搬新家里去了,为什么我和你妈不搬家?就是因为这地方风水好!你看,咱们楼前是山,咱在六楼,中间一点阻挡物都没有,视野开阔,楼后是商业街,商业街后头是大学,文气财气都往这儿聚,这地方,懂行情的不知道有多羡慕呢!咱不是买不起新房大房,你当初买房子那会儿,为什么我会同意你买那套小小的二手房?除去那句‘屋大人少是凶屋’不说,的原因也是因为那间房子风水好,你成天捣鼓古玩,古玩阴气重,正好你那套房子采光好,它们俩是中和的!运气运气,运是什么?运就是风水环境带出来的,风水是科学,你爹我研究的是科学!生在福中不知福你!”
“又来了,又是屋大人少是凶屋,你都朝我念叨了快三十年了,”尚菏瑹翘着小指抓一个苹果,咬一口,呲呲牙,撇撇嘴:“倾茗一直一个人住特大号的一套房子,不也一直顺顺当当的么?再说,我们学校够大吧?逢到寒暑假就没人,也没见凶到哪儿去啊!”
尚军河逮住尚菏瑹抓苹果的手,凑过去啃一口,也呲呲牙,撇撇嘴:“大房子吸人气,屋大人少是凶屋是古代风水理论上说的,它指大部分情况是这样,并不是如此。倾茗一个人住大房子一直顺顺当当,肯定跟她家的风水有关,说不定跟她的命格还有关。再说你们学校吧,人大是出了名的阴气重,你们那世纪馆为什么会选择曾经有过陵墓的位置?为什么要建成棺材的模样?棺材棺材,馆通官,材通才,棺材就是官才,学校就是培养官和才的地方。棺材建在外边,吸阳气,正跟阴气互相对抗协调,以官才正校气,很妙!不管世纪馆是谁设计的,我敢打包票,当初选择这个设计方案的人,肯定是考虑进了风水因素在里面。”
尚菏瑹不服,又跟尚军河对着吵吵,父女俩都是顶能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口气从风水扯到对象问题,钟倾茗实在搞不清楚找对象跟风水有什么关系,不过依着尚军河的说法,那就是风水关系着一切,当然也影响着找对象。
刘图揉揉耳朵,对钟倾茗说:“他们俩不见面就对着想,一见面就对着嚷嚷,让你见笑了。”
“不会的,”钟倾茗跟刘图离得不算远,她一转脸,就很眼尖的发现了刘图隐藏在黑发中的一根白发,她犹豫着,说:“阿姨,你……有根白发。”
“是啊,前些日子就有了,十一那天瑹瑹回来之前,我还拔下一根来,”刘图拨拨头发,白发一下就被黑发遮住了,她往钟倾茗身边坐坐,低声说:“倾茗,我有白发这事,可别告诉瑹瑹啊,要不,她心里难受。”
“嗯。”
刘图含着笑,望着尚菏瑹,说:“孩子大了,父母就老了,也好,挺好。”
那根白发刺疼了钟倾茗的眼睛,她心里一酸,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孩子大了,父母就老了,怎么一不留神,你们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老了呢?
69
下午五点,天色暗了下来,灰不溜的云彩把太阳捂了个严实。
在北方,一旦入冬,天会变的越来越瘦,夜会变的越来越肥。冬天的夜总是来得那么的快。犹记得早上醒来还没多大会儿呢,一走神的工夫,又该睡觉了。难怪那么多的动物都会冬眠,天短成这样,即便你不想冬眠,老天爷也会愣磕磕的催着你去眠一眠。
五点了,该做饭了。
做饭的材料,一大早就被尚军河这位三好妇男买全了,鸡啊鱼啊青菜啊,凡是刘图和尚菏瑹喜欢吃的,要什么有什么。
尚军河去厨房做饭,钟倾茗过去帮他。刘图和尚菏瑹母女俩都不会做饭,只能站在厨房门口陪着那俩会做饭的说说话。
尚军河一边切着菜,一边问钟倾茗:“倾茗,有男朋友了没有?”
“还没呢,”钟倾茗顺口答道。
“瑹瑹也没有,”尚军河的眉毛一耷拉,耷拉出一股遗憾劲儿:“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找个对象,成个家,多好啊!”——怎么想的?都?真搞不懂!
“我们也想找啊,可是,找来找去,像叔叔您这样的好男人,实在是太少啊!”钟倾茗的下嘴唇往上一兜,也兜出了一股遗憾劲儿。
“也是,也是,”这姑娘,真会逗人开心!尚军河略显得意的朗声大笑,自恋的模样的跟尚菏瑹如出一辙。
“孩子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当父母的想管也管不了,只能由着你们了。”说着,刘图拿过几根芹菜,好帮着摘摘芹菜叶子——这点活儿她还是会的,“看看那些工作不算如意,还得指着家里接济的孩子,早早的都嫁出去结婚生子了,再看看你跟瑹瑹这类型的,一个个的,男孩不愿往里娶,女孩不愿往外嫁,都是好好的孩子,却成了剩女剩男的主力军,让我说你们什么才好哟!现在想想,孩子能独立是好事,但太独立了,不听话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一点没错,”刘图说出了尚军河的心思,弄的他差点热泪盈眶,“现在最能让我感到舒坦的事,就是听到哪个朋友家的孩子快30了或30多了还不愿结婚,要不,我就去那些婚恋网上看看,瞧瞧谁家孩子三张多了还没结婚,好寻个安慰。一看到他们,我就觉得我的孩子并不孤单,真是人比人,欣慰人啊!”
钟倾茗无语,原来阿Q的本事也是需要遗传的。
“不瞒你说,爸,前阵子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找不着对象是有原因的。”尚博士端着盛放葡萄的果盘,喂刘图吃一个,自己再吃一个,顶甜!
“亏你还是个博士,竟信算命的,丢人不丢?”尚军河充分的表达了对尚菏瑹的鄙视,随后,又紧着问:“什么原因?”
“算命先生说了,我克夫!”噗的一声,葡萄皮和葡萄籽同时从尚博士的嘴巴里放射出来,直入垃圾篓,简直比乔丹扣球还威风!
尚军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夫?准不对,成天跟我叫板,我看你克父!”
“什么克夫克父的,你们俩少说些不吉利的。”刘图擦擦鼻子尖上的细汗,这暖气,烧的太热了!
钟倾茗有意岔开话题:“菏瑹叫瑹,阿姨叫图,瑹图谐音,尚叔叔,你平时都是怎么称呼她们的?”
“这简单啊!”尚菏瑹插嘴道:“假如我和我妈像现在这样同时站一块儿,我爸就叫我妈大图图,叫我小瑹瑹。”
“说起这个称呼来还挺有趣,”刘图把摘完叶子的芹菜交给尚军河,洗洗手,说:“还没瑹瑹那会儿,军河就一直管我叫图图,后来有了瑹瑹,他再叫图图,我们俩都分不清他到底叫的谁,为这闹出过不少笑话。为了区别开,只要我和瑹瑹都在家,他喊我的时候就加个‘大’,大图图,喊瑹瑹呢就加个‘小’,小瑹瑹。”
钟倾茗笑着点头,不得不说,她羡慕极了尚菏瑹的家庭,夫妻情深恩爱,女儿聪明孝顺,这样温馨和睦的家,是无论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啊。
刘图洗完手,从毛巾上擦一擦,说:“你们先聊,我去把头发先盘起来,老散着,不像回事。”
尚菏瑹放下果盘,“妈,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陪倾茗说说话。”刘图担心尚菏瑹会看到她的白头发。她还记得她在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白发时,心中的难过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经历那样的难过。或者,以后该染染发了,她想。
“有我爸陪倾茗呢,”尚菏瑹拉着刘图往前走,“走啦,妈,我帮你盘头。”
“慢点,别急,”看到就看到吧,白发会越来越多,总是掩饰,也不好,刘图有点无奈,同时又有点侥幸,白发不多,也就一两根,瑹瑹应该不会那么快看到。
来到梳妆台前,尚菏瑹轻按着刘图的肩,让她坐下去,再拿起梳子来,为母亲细细的梳理头发,刘图的发质是很好的,细密柔亮而有弹性,尚菏瑹完全继承了她的好发质。
梳着梳着,尚菏瑹的手顿住了,她用右手的小指挑起那根白的刺眼的发丝,小指一抖,眼眶突地变得通红。
透过镜子,刘图看着尚菏瑹,暗自叹了口气,越不想让女儿看到,女儿越是看到的那么快。她对着镜中的女儿微微笑着,说:“瑹瑹,帮我拔下来吧。”
“妈,”尚菏瑹弯下腰,拥住母亲的肩,把脸藏在母亲的脖颈和自己的手臂中,一声声的低喊着:“妈妈,妈妈……”
“傻孩子,”刘图拍拍尚菏瑹的手,故作轻松的说:“年纪大了,有根白发是很正常的嘛,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也会有的。快帮妈妈拔下来,不许哭鼻子,听话。”
“嗯,”尚菏瑹擦擦眼角的泪,揉揉鼻子,拔下那根白发,小心翼翼的,像是存放珍宝一般的,放到了口袋里,“妈,下辈子,你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不好,”刘图歪着头逗尚菏瑹:“你可不是当妈的料,我怕被你虐待。”
被刘图一逗,尚菏瑹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那你想做谁的女儿?”
“还是想做你的姥姥的女儿,你姥姥贤惠大方,知书达理,能做她的女儿,是我的福气。”
“那下辈子,我还是继续当你的女儿吧。”
“这就对了,你这么调皮捣蛋,也就只有我这样的妈,才能受得了你。”
……
晚上七点,饭菜上桌,寿星入座,生日宴正式开始。
切蛋糕之前要先许愿,刘图闭上眼睛,默默的许下一个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
尚菏瑹拿出为刘图准备的生日礼物,说:“妈,生日快乐。”
“好,好,”刘图打开木匣,拿出刻章来,认真而仔细的看一看,说:“比你小时候刻的强多了,功夫见长啊!”
“那是当然!妈,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把我和你爸的名字都刻上去了,好,很喜欢。”
尚军河把刻章拿过去,左右看看,瞪眼:“这块章料,得多少钱?”
尚菏瑹吃点蛋糕,嘴皮一吧唧:“三千多吧。”
“扯!”尚军河的嘴巴梢儿往下一扣:“你爹识货!三千多要能买块这章料,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爸,今天我妈过生日呢,总说些钱啊钱的,多影响情绪呀!实话跟你说了吧,章料是倾茗送我的,不信你问问她,”尚菏瑹朝着钟倾茗眨巴眨巴眼:“倾茗,是不是?”
钟倾茗点点头,拿捏着尺寸说:“叔叔,这章料也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我对篆刻一窍不通,放我那里,就是一块死物,正好看着菏瑹喜欢,就送她了。”
刘图接过话来:“瑹瑹这孩子,打小就爱占便宜,谁的便宜都占,让你见丑了啊。”
“不会不会,能让这块石头物有所值就好,我和菏瑹是好朋友,长辈过生日,晚辈送礼物,是应该的。千万别对我客气,要不,就见外了。”
“我看,咱们都别说见外的话了,”尚军河起身帮刘图和钟倾茗倒上酒,瞅一眼尚菏瑹,没倒,直接丢给她一瓶果汁:“你酒品忒差,喝果汁吧!”尚军河怕极了尚菏瑹耍出来的酒疯,他坚信,宁可赶老母猪上树,不能让尚菏瑹喝酒!
“我又没说非喝酒不可,”尚博士抱着果汁一口气灌下小半瓶,不让她喝酒,发泄呢。
酒过三巡之后,尚军河怀起了旧:“说起来,日子过的真是快,我还记得瑹瑹刚出生那会儿,就巴掌大的一个小肉团,动不动就屎尿一起放,要不就嗷嗷哭,咯咯一笑也跟哭似的,把我和她妈妈折腾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谁知道一眨眼的工夫,她就长成个老姑娘了……”
尚博士截断尚军河的话:“爸,怎么说话呢?什么老姑娘呀!是大姑娘!”
尚军河的眼珠绕着弯的瞟瞟她:“快30了还没谈过恋爱,不是老姑娘是什么?我和你妈28的时候,你都会跑啦!”
“可不是么,”一提往事,刘图也开始怀旧了:“我28的时候,瑹瑹才刚满一生日,她3个月大就会翻身,5个月大就会爬,9个月大就会走,一生日的时候,走的就挺顺畅了,跟她同岁的孩子,小身板都没她的灵活。一旦会走了,家里就遭殃了,逮着什么玩什么,不玩坏不死心,那会儿他爸叫她拿破仑——拿什么,什么破,什么沦陷。真是打小就皮,可爱又可气。”
钟倾茗叹道:“阿姨,你记得真清楚。”
“等你有了孩子,你也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刘图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否认的自豪。
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都被妈妈记着,尚菏瑹也极为自豪,她显摆道:“我妈还留着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呢,倾茗,等会儿我领你去看看。”
“好啊,”钟倾茗打趣的问:“是不是也有开裆裤?”
“开裆裤是中国父母最棒的发明,小孩穿开裆裤是必须的,我有好几条呢!”尚博士愈加自豪。
尚军河看看她那不知脸红的小模样,一下乐了:“瑹瑹小时候最喜欢穿开裆裤,成天光着小来回跑,一口气穿到四岁上幼儿园。穿开裆裤的时候,去厕所,往下一蹲就能解决问题,上了幼儿园就不能再穿了,可她那时候已经养成去厕所不脱裤子的习惯了,再往下一蹲,结果就是尿裤子,尿一回不长记性,直到尿了四五回以后才接受教训。”
钟倾茗和刘图忍不住的笑。
被人揭了短,这回尚菏瑹的脸蛋总算知道发烧了,她往刘图身边凑凑,转移话题:“妈,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刘图白她一眼:“说出来就不准了。”
“说说嘛,以前你都说过的,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实现。”
“真是苦了你这份孝心,”刘图捏捏尚菏瑹的鼻头,说:“今年的许的愿跟往年的一样,希望你跟你爸都好好的,你们帮我实现吧。”
“那你自己呢?”钟倾茗轻声问。
刘图想也没想,自然而然的说:“只要他们能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钟倾茗沉默了,只要丈夫和子女都好好的,母亲就能好好的,这就是伟大的,无私的,中国的,母亲。
晚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几个人一直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吃罢晚饭以后,尚菏瑹和钟倾茗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住了下来,尚菏瑹领着钟倾茗去了父母的卧室,从衣柜里翻出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一件件的显摆给钟倾茗看,刘图和尚军河坐在床边,帮着讲解这是尚菏瑹几岁时穿的裙子,那是尚菏瑹几岁时戴的帽子。
不知不觉的,又过了近两个小时,夜深了,该休息了。
来到尚菏瑹的小卧室,钟倾茗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头的胸前画着圈的一只大狗熊,她把狗熊抱起来,摸摸圈,失笑:“菏瑹,你明目张胆的摸乳,你爸妈看了得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不好说,反正不是我的错。我爸帮我养成的习惯,想改是不可能啦!”尚博士说的理直气壮。
“这张厚脸皮,简直天下!”钟倾茗刮刮尚菏瑹的脸,说:“你爸挺有趣的。”
“这是一定的!我爸的优点就是风趣。”尚菏瑹找出睡衣,递给钟倾茗一件:“你看我爸妈都很好吧?”
“的确,都很好。”
“可惜,他们都老了,”尚菏瑹从口袋里摸出那根白发,放到掌心,只觉得掌心火火的发热,“倾茗,你看,这是我帮我妈梳头的时候,从她头上拔下来的,我妈保养的好,我总觉的她永远不会老,可是,我忽略了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再好的保养也敌不过岁月的流逝,看到这根白发,我心里疼。”
“是啊,再好的保养也敌不过岁月的流逝,”钟倾茗安慰道:“人由小变大,由大变老,是自然规律,我们也会有白发苍苍的那一天,想开些吧。”
尚菏瑹冲着她笑笑,眼睛又润又亮:“倾茗,以后,常回家看看你妈妈,好好陪陪她吧。”
“嗯,会的,一定会的。”钟倾茗换下睡衣,沉了沉,说:“菏瑹,我们的关系,能瞒着就瞒着吧,不逼到份儿上,坚决的不要出柜。躲躲藏藏的感情不好,但有得必有失,选了这条路,在父母跟前躲藏,无法接受父母的祝福,是我们应该承受的。欺骗父母不好,但善意的欺骗,也是必需的,这世上,没有谁能不撒谎而坦然过一生。”
“听你的,撒个小谎,把密西西比河说成雅鲁藏布江,呕!这玩意儿我最拿手!”撒谎成性的尚博士一听到钟倾茗竟然鼓励她撒谎,立马就想神气的撅撅小胡子,奈何嘴巴上一根毛都没有,实在没小胡子可撅,只能摸摸下巴,做老学究状:“你也看到了,我爸妈不是老顽固,他们对我单身没什么太大意见,咱们不能要求他们太多,只能要求自己不去抱怨。面对父母,得过且过吧。”
“好,得过且过。”钟倾茗响亮亮的往尚菏瑹的脸蛋上亲一口:“我先去洗澡。”
“一起去吧。”
“亲爱的,你的狗胆是越来越肥了!”钟倾茗挑挑眉梢:“这是在父母家,你不想要命没关系,你爹妈的命你也不顾了?”
“也对,也对,那……”钟倾茗已经出了门,尚博士只能对着空气补上没说完的话:“你先去,我殿后。”
尚菏瑹傻呵呵的愣了一会儿,又在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把那根白发放了进去。
人的心就像一个天平,爱情和亲情分放在两边,一般重。设若只能用谎言才能维持它们的平衡,才能不用做出鱼死网破的抉择,那么,就让我撒上一辈子的慌吧。尚菏瑹把玻璃瓶贴在心口,在心底默念着,我爱你,妈妈。
70
有许多人喜欢冬天,若问他们为什么喜欢冬天,想来至少有一半的人会说,因为冬天会下雪。
12月中旬,古城迎来了本年度的第一场雪。
雪不算大,但是,耐不住下的时间长。大半夜的,趁着人们睡意正酣的时候,雪娃娃悄不声儿的撒起了欢,他那肉呼呼的小手,放哪儿,哪儿白,他那肉嘟嘟的小脚丫,踩哪儿,哪儿亮。不多时,枯萎了的藤蔓和暗绿色的常青上,都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雪娃娃在人间玩耍了两个小时,在太阳公公睡醒之前,他留下一片白亮的世界,流星一样的飞回了远在天界的家。
“呀!下雪了!”这是尚菏瑹拉开窗帘之后,发出的第一声尖叫,一点不比鬼叫好听。
“下雪了?”钟倾茗披上睡袍,走到尚菏瑹身后,搂住她的腰,一瞧:“呀!真下雪了!”
“趁着雪还没化,咱们出去玩一玩再上班吧,你不怕迟到吧?”
“不怕,你呢?上午没课?”
“没课,只在下午有一节。”
“那……换衣服,出去玩。”
不是周末,大人要上班,孩子要上学,真正有心情在雪景中逗留的人,并不多。倒是那些狗啊猫的,撒着泼的在雪地上乱窜,——动物比人更容易享受大自然。
雪后初霁的阳光是冷清而明媚的,尚菏瑹和钟倾茗穿着羽绒服,手牵手的去公园赏雪,玩雪。尚菏瑹怕冷,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走起道儿来,探着头,缩着肩,两只胳膊往外翘,脚底一打滑就东歪西扭,顶像个企鹅,笨笨的。钟倾茗笑了她一路。
看着活活泼泼的尚菏瑹,想着尚菏瑹那对恩爱的父母,钟倾茗忍不住的一再羡慕。
前些日子,她回家看望了自己的母亲张秀雨。除了过年过节,她一般不会回家,她回家的次数,远没有去父亲墓前的次数多,她总觉的那个家不是她的,而是妈妈,任远和弟弟的。因此,对钟倾茗的“突然袭击”,张秀雨立刻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午饭的也没让保姆做,亲自下了厨,直叫钟倾茗看的一再心酸。
张秀雨比刘图小一点,她没有工作,一心相夫教子,平日里养尊处优,在保养上,也要比刘图好一点,至少,还没生出白发。
那天很晴美,没有风,天很蓝,阳光很暖。吃罢午饭,钟倾茗和张秀雨坐在阳台上,一边品着碧螺春,一边聊天。
聊天的内容,时断时续,多是张秀雨问一句,钟倾茗答一句。母女俩之间的那层玻璃,终归还是存在的。
钟倾茗问:“妈妈,我不常来看你,你怪我吗?”
张秀雨说:“哪有妈妈怪孩子的?这些年了,你在想什么,计较什么,妈妈都知道,只要……你不怪我,就好。”
钟倾茗很想像尚菏瑹一样,毫无顾忌的扑到母亲怀里去哭一哭,笑一笑,或者撒撒娇。然而,长年累月形成的疏远,一时半刻的,很难消除掉。可是,只要有心,一切安好。
是的,有心就好。
“倾茗,想什么呢?”尚菏瑹伸出戴着毛绒手套的爪子,在钟倾茗眼前晃晃:“走神了!”
“想到我妈妈了,”钟倾茗收回思绪,带着点点忧郁,说:“我在想,我跟我妈,可能永远也无法做到你和你妈那样的亲昵了。”
尚菏瑹望着前方那一片安静素朴的白,说:“事在人为,别想太多,慢慢来吧。”
“好,慢慢来。”
“可怜的孩子,”为了让钟倾茗的心情快点好起来,尚博士脑袋一歪,撇撇嘴唇,跟钟倾茗商量:“倾茗,以后,你在我怀里哭,在我怀里笑,在我怀里撒娇,把我当成你妈妈,好不好?”
钟倾茗把脸一板:“我当你妈还差不多!”
“好啊,你当我妈,”尚菏瑹的大眼睛里含着两颗热泪,深情款款又奶声奶气的喊:“妈——!瑹瑹想吃奶!”
“我的天!”钟倾茗打个哆嗦,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突的直想爆炸,心情却是真的好了不少。
刚走入公园没多久,尚菏瑹就碰到了她的邻居,刘妍。
刘妍手里拿着一本英语词典,正看着地上的一片枯叶发呆,枯叶被雪盖住了大半个身子,徒留一小段叶柄露在外面。她身后是成串的脚印,身前是未被踩过的白雪,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小而尖的北风吹起她的红色围巾,有着说不出的伤感,寂寥,和唯美。
尚菏瑹走上前,向她打招呼:“刘妍,真巧。”
刘妍略带迷茫的抬起头来,一看是尚菏瑹,也笑着打招呼:“尚老师,是你。”再看看尚菏瑹身旁的钟倾茗,又把头垂了下去,她是认识钟倾茗的,工作之外的场合遇到工作时的顾客,总是那么的叫人尴尬。
钟倾茗也是认识刘妍的,她不多言,也不多语,只是含着笑沉默。
有些时候,沉默的微笑,是一种比任何礼貌用语都要暖人心的礼貌。钟倾茗的态度,让刘妍松了一口气,也让尚菏瑹感到无比的满意。
“准备考研了吗?”尚菏瑹指指刘妍手里的词典,问道。
“嗯,想试一试。”刘妍弯下腰,捡起枯叶,把上面的雪抖落,夹到词典里,“我把工作辞了,不管能不能考上,尽力试一试吧。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
“怎么?”
刘妍仰望了一下树枝,树枝上的叶子早已了,雪成了它们暂时的衣服,过不了久,等雪化掉之后,它们依然会光着身子在天空伸展。她说:“你看,过那种工作,已经有了黑点,不是我想洗,就能洗掉的。”
尚菏瑹直着腿往前走一步,又退回来,这样反复了两次,说:“刘妍,你还小,在有些事上想不开,很正常。很多事,很多道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能想开的。人这辈子,可以活的卑微,但千万不要自卑,可以活的疲惫,但千万不要自怨。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
“嗯。”
“学习累了,像现在这样出来走走,挺好的,劳逸结合才有效率。”尚菏瑹鼓励道:“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加油啊!”
“会的,尚老师……”刘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极轻而落地有声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
跟刘妍道别后,钟倾茗挽着尚菏瑹的胳膊,说:“迷途的小羊羔,被你这头识途的老马指明了方向,什么感觉?”
“感觉……怎么说呢,挺不错的吧。”空中弥漫着冰凉又酣畅的清新,尚菏瑹深深吸了一大口。
钟倾茗酸溜溜儿的说:“那个女孩,不会喜欢上你吧?”
“呕——!”尚菏瑹愣头愣脑的指指自己的脸,憨声憨语的说:“你看看我这张比西施还要娇美的俏脸,喜欢上我是多么的正常啊!”
以这种表情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舍尚菏瑹其谁?钟倾茗以手当刀,撂在自个儿脖子上:“天呀!我真想抹脖自杀!”
“准奏!”尚博士答的很是及时,犯起贫来,她从来落不下话。
“去你的!”
走到雪地中央,尚博士诗兴大发:“看这洁白的雪啊,多么的像鹅毛!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钟倾茗忍无可忍的打击她:“你能背点成熟的诗不能?三岁小孩都会背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缺情少调的家伙,你懂什么?这首诗可是成熟的不能再成熟了。”
“请您指教。”
“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发现古人的思想其实是比较色也比较开放的,”尚菏瑹把手指头挪到嘴角上,挠挠,动作是一派的天真纯情,“就说我刚背的那首骆宾七岁时写的《咏鹅》吧,开头一句就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鹅,天鹅,女人不就是高贵的天鹅嘛,女人一到H的时候,不就是曲着项,向着天,似唱歌嘛。绿色床单有的是吧,身子,不就是白的吗,白毛浮绿水,俩人一动,分明就是在床单上浮水么,形象啊!手掌,不就是红的嘛,情动以后流出来的,不就是清波嘛,红掌拨清波……咯咯咯,人家才七八岁就能明白情事,还作诗赞美,你猜他得多早熟?”
钟倾茗的嘴巴冷不丁的抽了抽筋,一下歪了,“你还能更流氓一点吗?幸好你不是小学老师,要不,我真替那些孩子家长为难!”
“哼,没情趣!倾茗,给我拍张照,”尚菏瑹站在古松底下,努力挺起胸,摆出了一个自我感觉很的姿势。
“别挺了,你裹得像个球,一挺更像球!”钟倾茗按下快门,大笑道:“真像球,简直就是个球!”
“别叨叨,乳本来就是个球!一个西半球,一个东半球,合一块儿,地球!”尚菏瑹踩踩地,雪地被她踩得嘎吱嘎吱响,听着怪神气。
尚菏瑹大大咧咧的话,恰被路过的一位七十来岁的老爷子不小心听了个正着,老爷子迈大步子朝前走,顺便摇摇头,似是在叹世风日下。
尚菏瑹背对着老爷子,看不到他,钟倾茗正对着,一眼就能看到,见状,她愈发的大笑,笑的差点岔气:“菏瑹,真有你的!”
“过奖过奖,谁没吃过妈妈的乳啊!乳就是个球,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尚博士既然看不到老爷子,也就不会有顾忌,一味的脸不红心不跳的阐述事实。
老爷子把头摇的更厉害了,往前迈的步子也更大了——他还想多活两年。
钟倾茗笑的站不住脚,索性蹲下来,肩膀头一抖一抖的搞抽风。
尚菏瑹自认自己的话真没什么好笑的,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钟倾茗笑的那么不淑女。她看看远处正在滚雪球的,两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由衷的发出一句感叹:“看那对小情人,啊!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钟倾茗站起来,顺着尚菏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俩小女孩,这下她不笑了,可是,不笑笑,似乎总觉的少点什么,于是,她拼了老命,挤出个似是而非的笑,说:“亲爱的,人家才四五岁!四五岁!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妇老妻,还不到加入咱们队伍的时候。”
“你不懂,同性相爱这东西,从小培养才有前途,”尚菏瑹的鼻子尖往上一挺:“我看,她们很有希望,多么妖娆的一对小璧人呀!”
俩孩子都裹的比尚菏瑹还圆,哪里妖娆了?钟倾茗把手一摊:“我实在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跟我讨论一下学术问题吧。”
“什么样的学术问题?”钟倾茗生怕尚菏瑹跟她讨论这个艺术家有几个情妇那个文学家有几个私生子,心里敲锣打鼓的。
“你不用感到害怕,我们将要讨论的,是个比较大众化的问题,”尚博士仰视蓝天,把五官拉扯的比人民法院还严肃:“看水浒西游三国红楼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一个问题,当孙悟空爱上诸葛亮,当贾宝玉爱上沙和尚,当曹操爱上宋江,当刘玄德爱上唐三藏,当鲁智深爱上牛魔,当熙凤爱上孙尚香,当林黛玉爱上孙二娘,你说,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钟倾茗回答不出,干脆抓把雪拍到尚菏瑹的脑瓜上:“你简直就是一台会思考的搅拌机!”
“呕,这么说,太客气,太客气。”尚博士跟刚洗完澡的小京巴似的抖抖脑袋,雪花被她抖的四处溅,脸上的酒窝还跟着一跳一跳的,特别的像个淘气鬼,“啊!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尚菏瑹思想哺育钟倾茗成长!倾茗,跟我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您就擎好吧!”
71
深冬,寒风凛冽,残枝飘曳。即便是阳光普照,万物也总会不经意的透露出星点的萧瑟。
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季节,许多的动物冬眠去了,太阳公公也时不时的偷个懒,躲在灰压压的云层后头睡大觉。偶尔的,它倒也会露个脸,还给天空一片宁静的蓝,逢到这时,冬日下的那些单调的颜色,突地就会变得曼妙淡雅起来,构成一幅天然而简约的水墨画。
墨为寒色,调子成灰。浓墨点山,沉酣端严;淡墨勾水,秀逸古雅;枯墨描石,斑驳苍劲;润墨罩雾,朦胧峻爽。瞧,水墨之冬,也是很美的。
但是,有时候,冬天也是很不美的,因为在这个季节,一个不小心,就顶容易的跟感冒结良缘。
钟倾茗感冒了,鼻子不透气,身子发冷,脑袋沉沉的,怪不好受。她感冒的很是时候,周六,不用上班,也不用请假,可以在家安心的当病人。
尚菏瑹终于有机会当一当专门伺候人的老妈子了,她拿着体温计给钟倾茗测了测,37.6℃,烧的不厉害,用不着打针输液,吃点药应该能挺过去。
尚菏瑹拿出药来,倒杯温水,一边喂钟倾茗吃药,一边叨叨:“你感冒了,纯属活该,这么冷的天,就穿那么点东西,也不知道你爱的哪门子美。你都是有主的妇女了,还想沾花惹草不成?这下难受了吧?该!”
钟倾茗囔囔着鼻子,撒娇:“女为悦己者容,我是穿给你看的嘛。”
“天寒地冻的,你穿的再好看,只要不保温,我也不稀罕看,”看着钟倾茗把药吃下去,尚菏瑹把杯子放下,拧巴着眉毛,说:“屋里有暖气,外头可是冷,一冷一热的,最容易感冒,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你笑话我成天裹得像个球,管他球不球呢,反正我没感冒,你倒没裹的像个球,成天花枝招展的,倒是感冒了,找罪受!以后,我让你穿什么,你就得穿什么,听到了没有?”
钟倾茗顺口支应:“听到了,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穿成熊猫也不能发表意见。”
“这才像话。”尚菏瑹又倒了一杯水,送到钟倾茗嘴边,说:“你再喝杯水,多喝水,好的快。”
“不想喝,想睡觉。”
“喝了再睡,听话。”
“嗯,”钟倾茗把水喝下,滚到床中央,说:“菏瑹,你陪我睡。”
“好,”尚菏瑹踢掉棉拖,抱住钟倾茗,说:“睡吧,我陪你。”
没多久,钟倾茗睡熟了,尚菏瑹亲亲她的嘴唇,溜下了床。快10点了,等钟倾茗一觉醒来,也就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午饭吃什么?这很是个问题。
钟倾茗没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是她做饭,现在她生病了,总不能再让人家做饭。尚菏瑹走进厨房,系上围裙,第一次,她想认认真真的为钟倾茗做顿饭。
做什么好呢?复杂的不会做,那就做点简单的吧——番茄炒蛋,无疑是的选择。
拿出西红柿,拿出鸡蛋,尚博士搓搓手,开始了她的做菜大业。
切好西红柿,往锅里倒上油,先把打好的鸡蛋放进去,过一会儿,又把西红柿放了进去,尚博士挠挠脸,是不是应该加点水?加点吧!于是,大半碗水又加了进去。就这样,西红柿炒鸡蛋成了西红柿鸡蛋汤。对此,尚博士表示很不满意,她看着那一锅稠嘟嘟的红水,简直不满意到五窍生烟。
不满意,那就重新来。这回她记住了教训,不再加那么多的水了,可是,又把鸡蛋放多了,三个西红柿,六个鸡蛋,一出锅,西红柿没了影,红火火的全是蛋,这不是番茄炒蛋,这是蛋炒番茄。对此,尚博士依然表示很不满意。
还不满意,继续重新来,可惜,西红柿没了,得下楼再买。尚博士急火火的去了菜市场,又急火火的赶了回来。磨刀不误砍柴工,经历过两次失败以后,尚菏瑹长了心眼,她先去网上看了看菜谱,再严肃的回想一下钟倾茗做饭时的步骤,感觉胸有成竹了,才把西红柿洗洗,切切,深呼吸三十秒,发誓这次一定要成功。
把三个鸡蛋打匀,放点盐,油热之后,入锅,菜铲子快速一搅,六七分熟的时候,出锅。再往锅里倒点油,把切好的西红柿放进去,煸炒,放盐,加少许的糖,把鸡蛋倒进去,小火翻炒,再加点鸡精和葱花,熄火,完毕。
这是尚菏瑹做出的第一份让她觉得满意的菜,尝一尝,有点咸,盐放多了,不过,还能入口,怪不赖!对此,尚博士表示十分的满意,她给自己找借口,第一次做饭就跟第一次上床一样,需要在探索中摸索,千万别指望一下就H,能吃就很不错了!
尚博士是很擅长举一反三的,做完了番茄炒蛋,她一鼓作气势如虎,接着又做了丝瓜炒蛋,黄瓜炒蛋,青椒炒蛋,木耳炒蛋,和西葫炒蛋。两个小时,做了六个菜,六个菜里全有蛋,厨房里扔满了鸡蛋壳,钟倾茗买来的那箱鸡蛋,一点不剩的都被她用完了。
“醒了?你真会醒,我刚做好饭,刚想叫你起床呢!”尚菏瑹站在卧室门口,对着刚睁开眼的钟倾茗说。
“你做好饭?不是从外面买来的?”钟倾茗伸个懒腰,出了一身汗,身体一下轻快了不少。
“小瞧人!”尚菏瑹拿过棉睡袍来披到她身上,“走,去尝尝我做的菜怎么样,我觉得挺好,你肯定也会觉得不赖。”
“好,我去尝尝。”钟倾茗跃跃欲试的。
走到餐厅,钟倾茗的第一感觉就是,她看到了金子!那一桌子黄油油的蛋啊,简直的比金子还亮!
钟倾茗坐下来,把每道菜都尝了尝——咸的能把死人咸活,淡的淡能把活人淡死,说真的,味道真不怎么样。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味的菜。
她拉过尚菏瑹的手,小心的轻抚着无名指上的被油溅起的小水泡,问:“很疼吧?”
“不疼,”尚菏瑹毫不在意的说:“我玩篆刻被刻刀划破手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钟倾茗低下头亲亲那个小泡,又拿起筷子,再吃一口菜,像品酒一样的慢慢品着,好一会儿,才说:“菏瑹,谢谢。”
“说什么谢谢?真讨厌!”尚菏瑹揉揉耳朵,脸上挂着一千个别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为我做饭是应该的,我为你做饭也是应该的,弄的这么客气干吗?以后不要再说谢了,听到没有?”
“好,那我对你不客气了!”说着,钟倾茗摆出了一副不客气的模样:“实话说,菏瑹,你看你做的菜,要模样没模样,要味道没味道,堪比东施效颦,真是失败!以后多多练习吧!”
“呕!钟倾茗!没事不要说实话好不好!真是讨厌!”人家真不客气了,尚博士反而更别扭了——由一千个猛增一万个,别扭!
“你看你看,我客气了你生气,我不客气了你还生气,亲爱的,我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才能拯救你。”
“察言观色!”尚菏瑹眼皮一挑,眼珠一瞪:“同志,察言观色懂不懂?奴才对主子都得察言观色,你想拯救我,就得学会察言观色——该说鬼话的时候千万不要说人话!”
钟倾茗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亲爱的,察言观色我懂的很,我第一次懂察言观色的时候,六七岁的张柏芝还应该是个处女!”
“呕——!你这么早熟,我真感动,感动的跟……”面对钟倾茗突然迸发出的儿童不宜听的话,尚博士想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她有多么感动,奈何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只好打个诨遮掩过去:“感动的跟什么似的!”
“这么客气,真是讨厌!”钟倾茗学着尚菏瑹的调子“讨厌”了一回,接着,她又夹一大筷子蛋,吞到嘴里连连咀嚼,大赞:“真不赖,菏瑹,第一次能做出这味道,有你的!好家伙,棒极了!”
“过奖,过奖。”被人称赞了,尚博士美上了天,站在云端轻飘飘的,真是美!
“不用谦虚,我刚说的是鬼话!”钟倾茗拿起杯子,把水一口饮尽:“妈呀!咸死我了!”
尚菏瑹的脸皮上立刻贴了一层锅底灰。
下午4点,钟倾茗和尚菏瑹一起去了超市,家里的菜和蛋都被尚菏瑹糟蹋完了,总得再去买点。钟倾茗还正在感冒中,尚菏瑹逼着她穿上保暖内衣,厚毛衣和羽绒服之后,才肯让她跟着出门。
恰逢周末,过两天就是元旦,超市里的人也就特别多。
尚菏瑹推着购物车,说:“先去楼上买点日用品,再下来买菜吧。”
“嗯,卫生纸快用完了,得买点,还有卫生巾,湿巾,抽纸,都得买。”钟倾茗摇摇尚菏瑹的胳膊,娇声娇气的说:“菏瑹,我感冒了,在床上不能陪你玩了,今晚咱们做什么?”
“不能玩,那就重温老电影吧,”尚菏瑹出了一个选择题:“《卢旺达饭店》和《一夜风流》,你想看哪个?”
钟倾茗歪着脑袋做选择:“《卢旺达饭店》太沉重,还是看轻松点的《一夜风流》吧,这片子我只在上中学的时候看过一遍,该是重温一下了。”
“唉,”尚菏瑹遗憾的吁口气,说:“今晚不能一夜风流,那就看看《一夜风流》吧,等会儿提醒我买点零食,咱们看电影的时候吃。倾茗,你有什么格外喜欢的明星没有?”
“小时候比较喜欢奥黛丽赫本,你呢?”
“我喜欢卓别林,说到赫本,我觉得我比她强不少。”尚博士一如既往的自恋。
“你比赫本强不少?”钟倾茗很是震惊:“强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比她强在你会说中国话,她不会。”
“那哪儿能呀!女人嘛,要比,一比容貌,二比身材,我和赫本长的平分秋色,不分胜负,容貌打个平手。至于身材……”尚博士挺挺胸,不可一世的说:“哼!我的乳比她的大!我胜,她败!”
……
两人刚买完了日用品和零食,就在电梯拐角处碰到了同样来购物的路璐和凌嘉。
“哈喽!博士!”路璐咧着大嘴打招呼:“好久不见,日日思念,近来可好?”
“本来挺好,可冷不丁的碰见黑白无常,就有点不妙啦!”路璐一身白,白衣白裤白鞋,凌嘉一身黑,黑衣黑裤黑鞋,明明是俏生生的黑白情侣配的打扮,但看到尚菏瑹眼里,就成了十大阴帅中凶神恶煞的无常二爷了。
凌嘉斜着眼瞅瞅尚菏瑹,玩笑道:“路璐,等会儿咱们买俩长帽子,你帽子上写‘你也来了’,我帽子上写‘正在捉你’,让博士不妙到极点,也好绝处逢生。”
“买帽子太费劲,万一挑花了眼,买顶绿帽子,就不大雅了。”钟倾茗掏出签字笔,比划比划:“我直接在你们俩额头上写一写算了,比较省事,再说,你们走哪儿,哪儿就得拉危险警报,还戴什么帽子。”
几人打趣一番,随后,钟倾茗问凌嘉:“过两天元旦,元旦之后是春节,你们俩怎么过?”
凌嘉笑眯眯的说:“大年三十和初一各自在各自的家里过,等初二我就去路璐家里过。我们比不得你们,你们父母都在一个城市,想见面也方便,我和路璐不行,逢到年节,就得来回跑。”
“路璐,”尚菏瑹踢踢路璐的脚后跟,有点不解的问:“你和凌嘉的关系你父母都接受了,怎么不考虑把他们接过来,跟你们住一起呀?”
“背井离乡要有那么容易,就没有落叶归根这一说了。父母年纪都大了,在那块土地上过了一辈子,舍不得离开家。”路璐朝凌嘉眨眨眼,说:“只能辛苦小辈啦!”
凌嘉揉揉路璐的头发,呵呵笑着,说:“哪里辛苦了?一点也不辛苦。”随之,她又问钟倾茗和尚菏瑹:“你们俩的事,家里都还不知道吧?”
钟倾茗点头道:“不知道,不敢说。”
“能不说就不要说吧,”路璐的并不高的声音中带着岁月的沉淀:“父母再开明,一旦碰到咱们这种情况,即使他们同意了,接受了,心里多少的也会有点疙疙瘩瘩。能瞒就瞒,能忽悠就忽悠吧。”
尚菏瑹雄壮的说:“我们俩就是这么想的,贴大唐的标签,卖大清的马褂,能忽悠就忽悠,不能忽悠,就创造条件去忽悠。”
尚菏瑹的模样和豪语把大家都逗乐了。过会儿,钟倾茗问:“路璐,凌嘉,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路璐伸出三根手指头:“快三年了,怎么?”
钟倾茗沉静一笑,说:“三年如一日,感情如初,真不错。”
凌嘉看一眼尚菏瑹,笑道:“只要懂得珍惜,你们也会的,菏瑹,是不是?”
“当然,”尚博士挺起腰板来睥睨众人,又拍拍钟倾茗的脸,带着傲慢的神气,说:“不就是和某人一起变老嘛,仨钱油俩钱醋的事,啊哈!容易极了!”
是啊,许多事情原本很容易,只是,我们常常人为地去把它们想的过于复杂,过于艰难了。
钟倾茗笑了,路璐和凌嘉对望一眼,也笑了。
72
很快的,元旦到了,一月一号当天,尚菏瑹和钟倾茗各自回了家,各自陪着自己的父母过了一整天。
元旦过去没多久,小年就到了,小年那天,尚菏瑹和钟倾茗都没有回家,两人没法在一起过大年,那么,就一起过过小年吧。
钟倾茗包了饺子,尚菏瑹就着腊八蒜吃了一个肚儿圆。钟倾茗拍着尚菏瑹圆滚滚的小肚皮,嬉笑道:“你看,咱们的孩子五个月大了!”
“五个月大的女娃娃,该起个名了,”尚菏瑹摸摸自个儿的圆肚儿:“呕,就叫她钟馗吧!”
钟倾茗无语。
小年一过,春节就紧跟着追来了。
大年三十中午,钟倾茗和尚菏瑹深情吻别,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年夜总是热闹的,笑语声伴随着鞭炮声,声声和乐。
这一夜,尚菏瑹和钟倾茗对着发了一晚的短信,她们同在一个城市,离的并不远,但在这个与家人团聚的节日里,她们都对彼此升起了一种的思念。
思念那个人的好,思念那个人的笑,思念在这一年中,与那个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思念同水饺一起入了锅,接受沸水的洗礼,上桌后,成了回味无穷的美食。
陪着父母看烟花的时候,尚菏瑹许下了愿望:愿父母身体安康,愿倾茗工作顺利,愿自己和倾茗,同德同心幸福长。
晚上12点,当任远点燃烟花的时候,钟倾茗也许下了愿望:愿家人康健和睦,愿爱人一生平安。
烟花点点,靓丽夺目。红的,紫的,绿的,全是烟花们笑开了的脸,绽放时,它们诉说着短暂的永恒,消逝后,它们雕刻下瞬间的永远。不问生命的长短,只求精彩的刹那,这便是烟花的世界,和它存在的意义。
正月十五,元宵节,钟倾茗和尚菏瑹一起去了金店,买了两枚款式相同的白金钻戒,当把戒指戴到对方的无名指上的时候,俩人心里都沉甸甸满当当又喜滋滋的。
在有情人眼中,戒指,不仅仅是一种装饰,它是爱情的信物,代表着一生的承诺,幸福的守候,和一世的责任。不管男女,还是男男女女,在彼此交换戒指的那一刻,爱情,已然向着亲情升华了。
春节过完之后,生活又步入了原来的轨道——上班,下班,吃饭,休息。
北方的春天,一向来的非常晚。三月份的气温,从来都高不到哪里去,动不动就围着零度打转,老天还会时不时的下点雪,好给这个世界一点颜色瞧瞧,所以,三月的春,实在算不上春。
入了四月的大门,空气开始由冰冷向温暖过渡,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春天了。
这一时节,小草绿了,枝条发芽了,虫鸣开始响亮了,燕子开始时高时低的飞了,鱼儿开始你追我逐的游了,百花也开始你争我夺的盛开了。如果不刮风的话,春天是顶可爱的,可恶的是,春天的到来,往往捎带着刮不完的风。
风从三月开始刮,夹沙带土的怒吼,要么拐着弯儿的呜呜呜,要么打着滴溜儿呼呼呼,实在是比鬼片里的声音好听不到哪里去。有些地方,白的红的半透明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满天飞,遮天盖日的,堪称奇观。这种天,不得不说,让人们很是受罪。早上刚洗的头发,晚上回去用梳子一梳,准能梳下一层泥来,当然,若是秃子的话,就用不着梳子了,直接用手往下抖灰就行。
到处招摇的大风一直刮到四月中旬,才知道歇一歇脚,逐渐由强变弱,转成相对比较和熙的暖风。
这天,尚菏瑹迎来了一位客人——邻居刘妍。
刘妍送给尚菏瑹一个比较大的水晶瓶,水晶瓶约有40公分高,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星星,瓶子大,里面的星星,少说也得有上千颗。刘妍说:“尚老师,里面的星星,是我自己折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吧。”
“谢谢,”尚菏瑹接过圆鼓鼓的大瓶子,说:“这么多的星星,得费不少工夫吧?”
“还好吧。”刘妍低下头,迟疑一二,又抬起来:“尚老师,我考上了。”
“真的?恭喜!”尚菏瑹真心的为她高兴,“哪个学校?”
“广东的一个学校,”刘妍略带拘谨的拉拉衣角,说:“我是调剂过去的,是自费,学校虽然不是太如意,但是,我也挺知足的。能离这个城市远一点,也好。”
“很好,很不错,”尚菏瑹把水晶瓶放到茶几上,职业病一上来,她说:“到了那里,好好学,哈佛有句校训:我荒废的今日,正是昨日殒身之人祈求的明日。千万不要浪费三年啊!”
“嗯,我父母听说我考上了,都高兴的不得了。不瞒你说,真的考上了,我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经历过这么多事,我做不到像你一样的乐观。”刘妍说话的声音很低,透着迷茫。
“别急,摸着石头过河吧。”尚菏瑹劝道:“多看点励志书,多根据自身情况做做人生规划,找个目标往上奔,总会好起来的。”
“嗯,我今天晚上就回家了,这个城市,以后可能就不再常来了,”刘妍望着尚菏瑹,恳切的说:“尚老师,谢谢。”
“不客气,”尚菏瑹笑着说:“把往事放下,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好好玩一玩吧。”
送走刘妍,尚菏瑹打开水晶瓶,发现里面有张小卡片,她把手伸到瓶子里,把卡片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心形的金的小卡片,卡片上写着:Youarethefirstrayofsunshineinmylife,shiningatthebottomofmyheart(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闪耀在我的心底)。
尚菏瑹笑了。能看着一个女孩,由堕落改为上进,对一个老师来说,无疑是件最为开心的事了。
钟倾茗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儿,尚菏瑹说:“在小家,一会儿回大家,你下班之后直接回大家就好。”她们两人都有房子,一说“回家”或“在家”,往往搞不清楚是在哪个家,为了区别开,尚菏瑹的房子小,就被称为小家,钟倾茗的房子大,就被称为大家。
钟倾茗嘱咐道:“你回家之前先买点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好。倾茗,我刚收到一件礼物,刘妍送的,你回来看看,准喜欢。”
“好啊,等回去我看看。”
钟倾茗下班回来,尚菏瑹向她显摆那些小星星,她问:“这就是刘妍送你的礼物?”
尚菏瑹拿捏着兰花指,唱京剧似的,吆喝:“是——啊——!”
“你果然是个五音不全的货!”钟倾茗损了她一句,“刘妍怎么样了?考上了没有?”
“考上了,真不赖。”
“果然不赖,”钟倾茗随口问:“这么多的星星,不会是她自己折了送你的吧?”
“一点没错,她自己弄的。”尚博士呲着大牙笑了一声,笑声嘎嘎的,异常的不好听。
钟倾茗立刻灌了一瓶山西老醋,她把鼻子朝上一卷,卷起了高度的不满:“人家对你可真上心!”
“我真喜欢看你吃醋。”尚菏瑹捏着星星来回看:“这星星,是怎么折的呢?”
钟倾茗酸气横生的提建议:“你打开一个自己研究研究不就知道了。”
“呕,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打开看看呢!”
尚菏瑹小心的打开一颗红色的小星星,刚想仔细的研究研究上头的折线,谁知竟在细长的纸条上发现了几个浅浅的字:尚老师,谢谢。
尚菏瑹一惊,再打开一个蓝色的星星,上边也写着字:尚老师,谢谢。
尚菏瑹一连打开十多个星星,无一例外的,上边都写着字——尚老师,谢谢。
尚菏瑹惊呆了,钟倾茗也惊呆了。一个只说过几句话,只聊过几次天的人,一个平时根本没怎么在意过的人,突然在上千个星星里,默默地写了上千句的谢谢,很难让人不去震震惊。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意中的举动,极有可能会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
尚菏瑹惊呆完,霹雳似的嚷了一句:“倾茗倾茗!看到没有!终于有人对我上心啦!”
钟倾茗把脸一拉:“什么话!我不是人吗?”
“你当然不是人!”看到钟倾茗的脸又想往黑里走,尚菏瑹赶紧亲热的补了一句:“你是我的守护神!神不是人!”
钟倾茗把脸舒展开,“让你说句正经话,简直比开金矿还难!”
“一点不难,你就是金矿,我成天开发你!”尚博士连蹦带跳的勾住钟倾茗的脖子,要个嘴儿,说:“活了这些年,这么用心送我礼物的,没几个。”
“真没想到,刘妍是这么有心的一位好姑娘,”钟倾茗说完,又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状:“亲爱的,我把心都送给你了,你还不知足,小小的礼物能跟我的心相比么?”
“请让我再说一遍,我真喜欢看你吃醋。”尚菏瑹刮刮钟倾茗的鼻头,眉开眼笑的。
“哼!”钟倾茗像旋风似的原地绕一圈,极为难得的做出个的鬼脸,说:“等哪天我把那些星星全烧了!”
尚菏瑹的眼珠子慢悠悠的转了一个45度角,绵羊似的瞟钟倾茗一眼,嘻嘻笑:“只要你觉得能让我开心,烧不烧的吧,随你便。”
钟倾茗哼了一声,走到钢琴前,对着钢琴发泄——亢奋的弹奏《国际歌》。
尚菏瑹听了国际歌,莫名的浑身激动,她跑到书房,找出笔墨纸砚,再来到客厅,把手工毛边摊在钢琴旁边,然后,跪坐在地上,凝气两秒,撅起,弯下腰,提起笔,蘸满墨,在国际歌的伴奏下,龙飞凤舞的写了八个大大的字: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钟倾茗离开钢琴,坐在尚菏瑹身后,拥住她,轻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嗯,”尚菏瑹比雄鸡还要威武的舞着爪子,说:“等会儿我把这八个字装裱起来,挂在咱们客厅里,好不好?”
“好,一进门就能看到,真励志!”钟倾茗抿抿嘴,眼皮半垂,念经似的念叨:“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将变成黑夜。”
好不秧儿的煽什么情?尚菏瑹歪歪嘴巴子:“你说的真哲学!”
“过奖!”钟倾茗把她的嘴巴扶正:“可惜这不是我原创的。”
“谁是原创?”
“罗兰。”
“呕,你引用的真哲学!”尚菏瑹找到钟倾茗的手,握住,十指交缠,“倾茗,如果我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你当初还会格外注意我么?”
“谁知道呢,”钟倾茗拖长音调,十分嘹亮的说:“我只知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缘份,亦如此。”
“我真想为你的神道喝一声彩!少装神弄鬼的说些野调无腔的!”尚菏瑹用胳膊肘捅捅钟倾茗的细腰,说:“当初,你知道我不是LES,你也不像是喜欢费力去把直的掰弯的人,说实话吧,倾茗,那会儿,你为什么非要逮住我不放?”
“若是非要找个理由,那么,我只能说……”钟倾茗有意停了下来,直到尚菏瑹扭头看她,才说:“因为我叫倾茗,你叫菏瑹,合起来,叫倾茗上菏瑹。”
尚菏瑹抖抖嘴皮:“好好的清明上河图被你曲解成这样,张择端快从地底下跳出来揍你了!”
“那就让他来揍吧!”钟倾茗诡秘的伸一下舌头,“哪怕他一生气,把你拉到地狱去呢,也没关系!亲爱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包括帮你越个狱!”
“什么鬼话!”
“开玩笑的嘛,”钟倾茗满脸都发着神圣又快活的光:“你看,小时候,因为清明上河图,我们在延禧宫见了面,长大了,因为清明上河图,我们又在书店相遇。你那里有清明上河图的墙画,我这里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约。我们的缘份是注定的,我们的命运也是注定的,你逃不掉,也躲不开,只能跟我一起来享受。”
尚菏瑹娇嗔:“我真命苦,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竟找了你这么个爱装老神棍的垃圾食品!”
钟倾茗扬眉:“我才命苦,横挑骨头竖挑刺的,竟看上你这么个满嘴跑火车的废物点心!”
尚菏瑹长叹一声:“命有终会有,命无须忘怀,万般难计较,都在命中来。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相信了命运。”
钟倾茗淡淡莞尔:“水再大也漫不过鸭子去,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掌控了命运。”
俩俩相望,捻起了同样温情的笑,互相靠近,印下了一个情真意切的吻。
丁香,气息如兰。有爱,懂爱,会爱,敢爱,腐朽亦能化为神奇。
钟倾茗拉着尚菏瑹站起来,重新坐在钢琴前,灵动的十指,扣下了琴键,那是一曲《爱的纪念》。
音符婉转而清扬,灵魂坦诚而真切。
风轻拂,帘轻飘。淡月笼纱,娉娉婷婷,细碎光影,无息流动。
或许,只有在褪尽铅华之后,只有在懂得纪念之后,才能撷一瓣清闲,掬一捧清凉,静静地,用心的,去凝听风吟物语吧。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一年之计在于春。
南风送暖,春天来了。
——完——
经历了大半年,《清明上河图》终于又完结了。
写这篇文章之初,就打算把它写成一个简单的故事——毫无悬念的,无甚起伏的,简简单单的故事。
把故事写简单的好处在于,作者写的时候会轻松一点,读者看的时候也会轻松一点。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轻易放松下来的年代,那么,我们,你,我,她,就在故事中,寻一抹轻松吧。
很多时候,当看到下边的留言,大家说“好笑”或“好玩”的时候,我总会感到无比的满足。我能为社会做出的贡献并不多,能在满足自己爱好的同时,为大家带去丁点的欢乐,哪怕只是暂时的,对我而言,也是莫大的欣慰。
我所有的文,或者说,所有的长篇,对主角的设定,是有雷同的。比方说,有点钱,能挣钱,长的好看,感情还专一。曾经希望能够突破这种设定,但翻来覆去的想一想,又罢了手。
还是那句大俗话,两个女人在一起,钱,专一,和独立(包括物质的和精神的),这三者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项,都极有悲剧的可能。而我又是那么的不喜欢悲剧,所以,就把设定雷同着来吧。
至于设定中主角的漂亮,我想,女人的长相是最容易改善的一样东西。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会打扮,会穿衣,会化妆,任何女人都能够变漂亮。设若再读点书,把胸襟努力扩大一点,用内在的气质撑起外在的形象,那就会更漂亮了。
写文的时候,惯于沏一杯茶或者煮一杯咖啡,打开轻音乐,一边安静听,一边安静写。写文之前,先打腹稿,却不太擅长存稿,通常是写一章发一章,每章的字数,也就不能控制的太稳定,有的章节字数多点,有的章节字数少点,能保证的,就是尽量的去消除错别字了。
不得不说,没有存稿的习惯,这一点很不好。有时写到后边,再看看前面,不可避免的,总会发现一些不太如意的地方,好在大思路是稳定的,大家凑合着看吧。
结文了,说不舍,也的确有点不舍——每一篇文在终结的时候,都会不舍。
文中的主角简直与自己的孩子无异,一点一点的喂养着她们长大,成天伺候着她们要说什么,要干什么,牵引着她们该怎么笑,该怎么生活,逢到这时,就愈发觉得,当个娘,真不易。笑。
不过,孩子嘛,总会有翅膀硬的那一天,当娘的,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于是,我对陪了我大半年,跟我一起在岁月中不断成长的孩子们,钟倾茗和尚菏瑹,挥了挥手,对她们说,天空很大,放心飞去吧。
不管怎么说吧,这篇从去年10月9号开始落笔,缺点一箩筐的文章,总算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故事,还被我写了30多万字,看样子,我真是挺能唠叨的。
故事总有终结时,人生还是要继续。
最后,祝愿大家安康,如意。
谢友,亦谢各位看官。
蓝汐
年6月28日
蓝汐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