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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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6/7 17:32:00
一他看守的这个女人,让他感觉他自己倒像个囚犯。其实天气并不算炎热,清秋十月,正是可人的季节,但他分明感受到了那种身上的“粘”。他的身上仿佛跑满了虫子,一会这儿一会那儿的不舒服,让他局促,紧张,坐立不安。虽然今天是她最后的日子,甚至不能说是“今天”,还有几个小时,只要德哥回来,就是她的末日。她知道德哥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主,霸道,残忍,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她也知道徐世福那个猪会彻底的放弃她,她不能对他抱任何的希望,他不会给德哥一分钱,他甚至会在暗中偷笑,因为她的死而偷笑。但她实在不想死,因为她冤枉,她是彻头彻尾的冤枉。从乡下出来,城市的五光十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迷醉了她的心。她要是不投靠徐世福,怎么对得起城市?怎么对得起她的姿色?怎么对得起养育她父母?但是,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她就要死了,而且,不是死在她先前预想的徐世福老婆的手上,也不是死在事情败露,老乡们的白眼上,而是死在这两个与她素昧平生,毫无关系的臭恶棍,臭流氓手上。她真的是不甘心,她决心做最后的努力。她知道面前这个傻不拉唧,乳臭未干的王八小伙子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他那举棋不定,闪烁不安的眼神,早就暴露出了他的怯懦。只要能活,她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父母的身体不好,需要她搞钱治病,弟弟高中读书,需要她交学费,还有邻村的那个他,她想搞够钱就回去跟他过安生日子。想到“他”,她的心神禁不住恍惚了一下,但她马上把情绪拉了回来——如果不度过眼前的难关,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里巨大的恐惧。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在她的脑子里无与伦比的清晰。她努力挤出笑容,用极尽温柔的语调说:“小哥哥,我就要死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还是没钱,你还要被公安追捕,你们城里人生活多好啊,你那样值得吗?”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被催熟的女孩的话如针头在他的心间穿梭。从把她绑来的那一刻起,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有种精光泄地的感觉,长发如瀑,皓齿明眸,稚嫩中透着谙熟世事的妩媚风流。于是,他愤恨,徐世福那个王八蛋,从报纸上他看过他的照片,秃头大腹,年近五十,什么狗屁开发商,整个一条蚂蟥。他不明白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会跟他,就算是喜欢钱,有钱的男人有的是啊?他想:要是绑来的是徐世福就好了,他会毫不留情地捏死他,像捏死一个臭虫。但是,绑来的是她,一个被称作“二奶”的女人。德哥说,绑她比较容易下手,会做得很“干净”。什么事情他全听德哥的,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德哥是他心目中的“神”,他敬畏,崇拜,顺从。他在德哥的庇护下享受做人的尊严,走在路上,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小混混会很自觉的过来打招呼,递烟,毕恭毕敬的。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被德哥扇过嘴巴子。这让他感觉很开心。德哥说,做人就一个“狠”字,当然,对自己兄弟不能狠,对别人一定要狠。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德哥做人狠,所以成了地头上的老大,他做人狠,所以成了德哥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些年,他陶醉于自己的残酷,陶醉于别人的哀号,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文静,漂亮,无任何攻击力的女孩子,他的囚徒,竟然让他感到恐惧,感到不安,感到无所适从。窗外的风吹动窗棂,发出“咯,咯,咯”的响声。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颤抖的声音。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因为他是个坏人,他要拿出坏人的本色,让她看到点颜色,什么公安,什么城里人,“死”就一个字,他才不会在乎。他说:“少,少啰嗦,再说话,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出来!”他很惭愧自己竟然会磕巴,但嘴巴好像不听使唤,他暗恨自己怎么会那么的“怂”?她不过是自己手上的一个囚徒,他完全可以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甚至是可以,可以——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膨胀。绑她来的三天里,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经膨胀了几次?他努力掩饰自己窘迫的样子,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但同处一室,她的体香有如魔鬼正在肆意的吞噬他的神经。她离得那么的近。空气仿佛象一块冻结的薄冰,那种触手即破的脆弱,产生出一种令人昏眩的气息。求生的本能,调动了女人的敏锐。抛却恐惧,她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优势。她从心里发出冷笑——男人,不过是像徐世福一样的猪男人!二跟徐世福的第一次,在她的脑子里面格外的清晰。就在去年的夏天,徐世福来到她所在的“售楼部”。“徐总”,她们都叫他“徐总”。她也跟着叫“徐总”。徐总看见她,好象是触动了哪根神经,先是略微的一震,随即若有所思地问:“妹子,哪来的?”那么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暴露在七月的阳光下暴烤。红云暗度,羞愧难容。她尽量把眼睛的余光虚到别处。用虚弱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眉山。”徐总晃过神来,舒展开脸上的肌肉,笑着说:“哦,眉山,不错,眉山,好好干,你会有前途的。”徐总肥硕的身体钻进他的奔驰车,一溜烟消失。她象是从地狱里解放出来。她不知道“眉山”有什么“不错”。更不知道她这个初入城市,土腥未除的女孩所谓的“前途”在哪里?售楼姐妹说,城市里面每天都会演绎传奇,莫名其妙的传奇,惊天动地的传奇。看着她们渴望传奇的眼睛,她朦朦胧胧产生了一丝憧憬。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她似乎是等来了她在城市里的第一个“传奇”。徐总的奔驰车悄然无声的停到了“售楼部”。司机阿宝下来,跟售楼经理小声嘀咕了几句,售楼经理那双似乎永远欠睡的眼睛,好像受了重击般发出神采,他兴奋的眼神迅捷地扫遍整个售楼部,最后定格在她的身上。经理激动地说:“小梅,吴小梅,你发达了,徐总要调你去总部,快,快,现在就去!”她顿时傻了,不知所措的突然。她用几乎要哭出来的语调说:“我什么也不懂,去那里做什么啊?”顶着姐妹们艳羡的眼光,她被前推后拥地塞进了奔驰车。她成了徐总的秘书。每天干点整理整理文案,陪着徐总吃喝宴请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城市的奢华,酒醉灯迷,挥金如土。她经常在心底下暗自感叹——自己父母一年的幸苦,还抵不上徐总的一顿晚饭.。她感觉人生就是一个漩涡,不管是光明的漩涡还是黑暗的漩涡,只要你掉进去了,就只能无助的跟着旋转。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轻轻地拉紧那根红线缠成的,戴在左手腕上的橡皮筋,然后让它弹回去,拉起来又弹回去,那种轻轻地触动肌肉的感觉,能够让她这个身处异乡的女孩,排遣心中的迷茫。她的思绪,经常会回到遥远的乡下,那天,她爹坐在门槛边的一张矮凳上,手里握着那杆黑斑迹迹,油黄锃亮的烟枪,与年纪不相符的皱褶在紧蹙的眉头下显得格外凝重。他不时地从嘴里发出几声干咳,让她心痛的干咳,明显的知道他有病,医院,医院。空气里面弥散着一股生烟丝燃烧的气味,她知道爹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老实得连话都不敢直接说的乡下人。他宁肯这样沉默地去承载他的心事,她说:“爹,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别这样憋着。”爹发出几声干咳,掐头去尾地说:“唉,梅子,咱家里穷,你是知道的,爹不想对不住你,可是,唉,命,这都是命。”她知道爹的意思,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她能读到高中已经很不容易,要不是实在供不下去,她爹也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她哭着对她爹说:“我懂,我会去赚钱的,赚很多的钱!”她是偷着离开山村的。但张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路上堵到了她。张林住邻村,是她的同学,对她一直很关照。张林动情地说:“小梅,只差一年了,你成绩不错,再忍忍就出来了。”她不知道从哪来的火,把行李使劲地砸到张林的身上,泪流满面地说:“忍,忍,要是能忍得下去,我会走吗?”张林上前,她突然抱住他,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他没有动。良久,她松了口。他拿出一根用红线缠成的橡皮筋,小心地套在她的左手上。说:“别弄丢了,我会一直等你。”也许,等是一种相互间的,最淳朴的承诺。但是,二个月后,徐总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那种承诺。那天晚上,徐总签了一个大的项目。喝得醉醺醺的他显得格外兴奋。他要她扶他去办公室。虽然,二个月来,她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有意无意的触碰,蘸满渴望的眼光,但是,“回办公室”这样的要求,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开了门,打亮灯,她的脱身计划没有任何的时间实施,徐总肥硕的双手顺势抱住了她。恶心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让她几乎要吐。他说:“小梅,我不能再等了小梅……”他哪里来的“等”?她下意识地将双手举到胸前,使劲前推去抗拒他的突袭。嘴上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哀叫。说:“徐总,不要!”她根本无路可逃。他的双手,结实的抱住了她的肩膀。她是那么的嬴弱,她委屈,羞愤,无助,就象一颗被抛进海里的石子,朝着黑暗的深渊,急速地下沉。下意识的反抗依然强烈,良久,他似乎被这种抗拒屈服,突然松开了手,睁着被酒精充血的眼睛,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说:“小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事情那么多,也没时间去跟你培养什么感情,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说,人活着是他妈的为什么啊?钱!没有钱你就什么也没有。漂亮能够很快成为过去,但是钱……”他突然顿住,歪歪斜斜走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折回来,把文件袋塞到她的手上,说:“这里有五万块,你走吧!”五万块原来有那么的重,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一笔巨大财富。这就是让她父母满脸皱褶,望穿忧伤的钱?这就是让她放弃前程,中途辍学的钱?人世间怎么那么的不公平啊?有的人为了一点点财富,要操劳一辈子;有的人却拥有几辈子花不完,山一样的财富。财富的感觉,像一座山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几近虚脱,让她无所适从。她没有动,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徐总又上来了,门的右手边是一组转角真皮沙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丢到沙发上去的。她肯定有过抵抗。女孩的神秘地带第一次被攻陷,她不可能不抵抗。但是,她的手脚象是被小鬼摁住,她的抵抗是徒劳的。他喷着酒气,猪一样的趴在了她的身上。最清晰的是那阵撕裂的痛。她知道她以后不能再叫女孩了。和着痛,她哭了。是那种千头万绪的哭。徐总在她的身上语无伦次。说:“亲妹妹,亲宝贝,亲老婆,你,哦,你真好……”她把脸转向左边,看着左手上的那根红色皮筋。泪水模糊下的红色在不断扩散。先是溶化了她的左手,最后是溶化了所有的景致。那种血色弥散的红,是她看不懂的世界。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命!三她的右手,铐在钢丝床床头的铁管上,钥匙就在他的口袋里。他就坐在钢丝床对面的那张烂沙发上,除了上厕所,他不会打开那个手铐。三天来,只要她醒着,她就会把双腿并得紧紧的。那是一种女性本能的自我保护。但是现在,她故意把双腿分开些。大腿根部神秘的三角地带,被泛白的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就象一只熟透了的,就要绽破表皮的桃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诱惑。她尽量把语调放温柔,说:“小哥哥,你还没有碰过女人吧?”他的身体禁不住一颤。眼神迅速从她的三角地带弹了回来。女人?他是碰过女人的。但他不是很清楚那次到底算不算“碰”。那次“谈判”,对面的那个“呆瓜”怎么也不肯“卖账”,双方各仗人势,正在互放狠话。猛然,谁也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他象受惊的鬣狗般冲了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一刀刺中了“呆瓜”的大腿。“呆瓜”顺势单膝跪地,不容迟疑,他左手抄住“呆瓜”的头发,右手上去,刀尖直指“呆瓜”的喉管。震惊和恐惧传遍在场的每个人的神经,他们都不能判断他的刀到底会不会真的下去。“呆瓜”坚强的意志在瞬间崩溃。哀求说:“武哥,好商量!”这是他对德哥的报答,初中辍学,他几乎被所有的人抛弃。父母跟没他这个人一样,街上的小混混也趁机欺负他。有天,他被几个混混堵在街口。莫名其妙地朝他身上吐痰,打嘴巴子。“都给老子站住,不许动!”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如救星般传了出来。不远处,一个三十上下,嘴里咬着烟的高大男人正看着他们。男人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穿一身时髦的灰色西装。白色的衬衫没有扎进皮带,领口的第一粒口子随意的敞着。可以看见一种三天没洗的脏。男人的眼神看上去显得昏暗,但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凶狠。“德哥!”“是德哥!”几个混混象是被施加了定身术,果然没敢动。只是在喉管里小声的咕哝。德哥走上前,指着他问:“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几个混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战战兢兢地说:“张,张武。”“啪!”的一声脆响。德哥抬手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混混一巴掌。吼道:“张你妈的武,张武是你们叫的吗?他是我兄弟,叫武哥!”几个混混吓得不行,很识趣地叫他:“武哥!”混混们鸟兽般散了。他惊诧不已,传说中的“德哥”居然管他叫“兄弟”!德哥看着他,眼睛里面没有了先前的凶狠。说:“小兄弟,我知道你情况,以后你跟我混,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他想也没想,就跟了德哥。那次胜利,让德哥对他刮目相看。事后,德哥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有前途,德哥早就看出你是块料!”晚上,德哥带着他跟几个兄弟去了一个女人很多的地方“庆功”。几个兄弟好象对那里挺熟。很随心的笑闹,从容不迫地挑女人,然后消失。他是第一次来,里面粗俗的脂粉味让他感到不适。那种过分直接的肉欲,显然超出了他的心理准备。德哥看出了他的窘迫,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大声笑着说:“童子鸡吧?”“我,我……”一紧张他就磕巴。引得德哥更加大声的笑。“小月,过来!”德哥叫过来一个叫小月的女孩,搂着她的肩膀,叽叽咕咕耳语了一通。而后,很暧昧地在她的屁股上敲打了一下,说:“我这兄弟就交给你了哈!”小月长得还算漂亮。蓬松的头发很随意的扎在脑后。白色的短袖衬衣配一条白色的超短裙子,左边肩膀上露出一根白色的胸罩吊带,一副才睡醒来不及收拾的样子。她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一个房间。才关上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展现她女性的温柔,手轻轻地抚向他的裆部,象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的珍宝。娇声说:“哥哥你好厉害呀。”原始的欲望被瞬间点燃。该死的膨胀渴望着一种崩裂的释放。纠缠着到了床上,退去衣服,他突然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迷茫,这是一种情感沦陷的迷茫。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女性躯体,没有任何过度的呈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了想象中的美轮美奂,只有原始直接的欲望。他的脑子里面闪现出一幅图案——田野中交媾的两只狗的图案。他已经没有退路,不得章法的胡乱顶了几下。小月感觉到了他的青涩,手滑到他的裆部,试图为他导航,引领他到一个略显湿滑的地方,划拉了几下。一阵难以控制的酥麻,引发他心里火山的喷发。小月惊叫:“你好讨厌,到处都是。”惭愧,沮丧,然后是愤怒。他恶狠狠地对小月说:“臭婊子,你要敢说出去,看老子不废了你!”他迅捷地穿好衣服,逃也似的出了门。抬眼看见德哥,顿时傻了——德哥没有进去,正坐在沙发上跟几个女人调情呢。德哥见他出来,很惊讶,随即做了一个特别夸张的举枪瞄准他扣动扳机的姿势,调侃说:“哈,快枪手!”他不知道那次到底算不算“碰”了女人。他觉得不应该算吧?因为女人的印象在他的脑子里面依旧是那么的模糊。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跟小月有着本质的不同。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蒙蒙的味道,能够让他的感觉走的更远。他感觉到了她的诱惑。她是那种他喜欢的女人,但她不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应该是同样喜欢他的,而不是单纯的他的喜欢。他努力放松精神,说:“我碰没碰过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说:“我是替你不值,唉!年纪青青的,连女人也没碰过,就要自毁前程。我看你是跟错人了,不如你现在放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而且,以后你来找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故意把双腿开合了一下。他想:她真是个贱女人。他鄙薄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说我?我看你也年纪青青的,可是,连徐秃子那样的人你也好意思要?钱,还不是为了钱?你跟我没有区别!”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于是,她哭了。那么放肆的哭。嘤嘤的,没有任何的掩饰。她的哭让他烦乱。他根本没想绑架她,根本没想绑架任何人。但是,他做了,做得不可收拾。四德哥说,这样小打小闹不行,要干票大的。德哥根本看不出他心里的恐惧,他猜不透这“大的”背后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是偷商店还是抢银行?他知道德哥是个很强硬的人,说出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但他真的不想去做,他不想走上那条不归路。因为在他的背后,始终有一双眼睛,一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一双他永远也摆脱不掉的眼睛。每次干了坏事,他就能感觉那双眼睛的力量。仿佛总在他的背后说,孩子,不要做坏蛋!但是,他抗拒不了德哥。这不仅仅是因为德哥凶狠。德哥是个很仗义的人。即使是在最无奈的时候,他也会想着自己的兄弟。德哥说,他从小流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了这帮兄弟,他才感到安慰。德哥的身上,褪去衬衣,背上和腹部,可以看到很多道伤口。几乎每道伤口,都有一个故事。这是德哥在兄弟们眼中的骄傲。德哥总是说,“这个社会,就是要狠,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但是,对自己兄弟绝对不能狠。”德哥的好兄弟,就那么七八个人。占据着城乡结合部以菜市场为中心的一大片地盘。靠收点“保护费”混生活。虽然人不算多,但个个够“狠”,在江湖上有些名气。这些年,很多人都象变魔术一样的发了财。连以前很被德哥看不起的那个“癞痢陈”,现在都成了“陈总”。这让德哥很不服气。但是,靠收“保护费”那几个钱,不仅风险大,而且吃喝玩乐月月光。他想带兄弟们过上体面的日子,过上正轨的日子。于是,他偷偷地策划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里面,为了保险起见,只有他跟张武。他把计划详细跟张武说了。张武听完,吓得心里直打鼓,磕巴着说:“这,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怕,怕行不通吧?”“绝对行得通。细节我都安排好了,我下手你望风。徐秃子是市里的名人,有老婆的人,听说他还想混什么政协委员,二奶被绑这样的事,他绝对不敢声张。他有的是钱,花点小钱对他算个鸟。”德哥信心十足地说。张武一时间没了主意。他很煎熬德哥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他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他甚至想直接说他不去,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勇气——他始终认为自己缺乏勇气。出她“藏身”的小区,走几百米,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河流。因为是新开发的“高档”小区,入住率极低。河流的边上总是显得很安静,她喜欢去那里,每天傍晚她都会带着她的“昆昆”去那里散步,那里有种“眉山”的味道。“昆昆”是徐世福怕她寂寞,特意给她买的一条京巴狗。她给它取名叫“昆昆”,是因为“昆”通“髡”。她想:徐世福这个秃子,肯定是坏事做绝,老天给他上了“髡刑”。没想到这条被她恶意命名的狗,竟然成了她的最忠实的朋友。那天,她象往常一样的散步。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高大男人突然袭击,捂住了她的嘴巴。随即,一把寒冷的刀子架到了她的脖子上。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别动,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动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反抗,她被拖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早已经发动了的破旧面包车。车里面,另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人用刀把她固定到座椅上。可怜的“昆昆”吠叫着试图冲上车,去救它的主人,被高大男人一脚踢得老远。关好门,高大男人钻进驾驶室,面包车一溜烟跑了。“昆昆”挣扎着朝面包车逃跑的方向,努力地追了一段。最后,它停了下来,绝望地吠叫。五她哭得心潮起伏。他搞不懂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安慰过任何一个女人,但是,她的哭,让他感觉到隐隐地难受。他走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他看着她,这是他绑她来的这些天,第一次这么毫不修饰的看着她。很奇怪先前的那种邪念没有了,他觉得她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可怜,她真是太无辜了。他说:“你不要哭了,你哭的样子很难看。德哥拿到钱,就会放了你,好日子等着你呢。”她抽噎着说:“徐世福这个王八蛋不会给他钱的。真的,他不会给钱。我还不知道他吗?我死定了。”她猜对了,徐世福不会给德哥钱。将她绑来安顿好,德哥就用她的电话,拨通了徐世福。德哥说:“徐总,你听好了,你二老婆在我手上,你不想她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听到电话,徐世福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惊慌,没事似的说:“嗯,,我知道了,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德哥把手机放她嘴边,她哭喊道:“世福,救我,他们两个……”话没说完,德哥把手机撤回自己耳边。徐世福说:“老大,有事好商量。”他的老婆正好在边上,问:“什么事?”他说:“他妈的工地上出了点事,王工头来要工钱,我叫他顶一阵子,他就是不听。”德哥说:“徐总,听好了,一百万,少一个子,你就等着收尸。”徐世福瞬间思考了一下,说:“一切好商量,这不是个小数字,你得让我准备准备。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今天不算,就三天,第三天下午五点整,我给你答复,但你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德哥说:“没问题,就三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也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告诉你,我是一条烂命,你要是动歪脑筋,我不怕鱼死网破。”放下电话。徐世福在房子里面来回度了几步,跟老婆说:“这个王头,我还是过去一下。”他打电话叫来阿宝,发动奔驰,阿宝问:“徐总,去哪里?”徐世福好象没了主意,随口说:“出城。”汽车穿过城市的灯光,朝城外开去,徐世福点了一根中华烟,呆坐着,一言不发。到了一个幽静的地方,他叫阿宝停车。熄了火,两个人下来,他掏出烟,分了一根给阿宝,自己又续上一根。他把吴小梅被绑的事,一五一十跟阿宝说了,阿宝听完很震惊,说:“这种事情很难办,要是知道绑她的主,我非叫人把他给做了。但对方在暗处,况且,又牵扯到二嫂子的性命,真的很难办,不如报警。”徐世福说:“报你娘的臭屁警。我这样的身份,这种事情要是爆了光,还不整个头版头条?这叫我以后怎么混?”阿宝说:“实在不行,就给钱吧?当花钱消灾。”徐世福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说:“我何尝不想花钱,你二嫂子人不错,花多少钱都值。但是,你知道我处境。”徐世福当年到城里打工,本来在乡下说好了一个漂亮的媳妇。一个跟吴小梅长得很像的媳妇,但是,在工地认识的程工头的女儿爱上了脑子活络,精力旺盛的他。左右权衡,最终,他选择了做程工头的女婿。不出几年,他就借助程家的力量,成就了他的财富帝国。虽然,从表面上看他是公司的老总,但是,背地里程家女儿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她掌握着财富帝国的银根,一百万这么大数字的进出,绝对逃不出她的眼睛。阿宝好象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情急之中,想起了吴小梅的诸多好处,她在这里无亲无故,无意中把他当成了亲人看待。当着徐世福的面,他叫她二嫂子,徐世福不在,她让他叫她妹子,她也叫他哥哥。他平日里喜欢赌博,遇到手风不顺的时候,只要她看出他的窘迫,不用开口,她就会不动声色地三百五百的塞他。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他真把她当妹子保护。想到徐世福可能会放弃她,他忍不住气血上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动情地说:“徐总,只有你能救二嫂子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徐世福没有理他,使劲地巴了几口烟,皱着眉头说:“你看你,就这么点出息。这样吧,明天,我想办法让嫂子跟你出去几天,她在这里我碍手碍脚的。我会想办法解决这问题。多少风浪都过来了,我还不信这个坎我过不去!”阿宝起来。徐世福弹掉手上的烟,说:“回城。”回到家里,徐世福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脱掉衣服,把自己泡进去。他把头枕在浴缸的沿上,躺舒服了,搭一条湿毛巾在自己的额上。闭上眼睛,仔细地梳理脑子里面的纷乱。政协委员,老婆,钱,突然间,他想到了阿宝的下跪,他觉得这个下跪有些蹊跷:自己金屋藏娇,却又没太多时间陪她,很多事情都是叫阿宝代劳,莫非……他猛地坐了起来。水“哗”地一声溢过浴缸的沿,滴滴答答的,湿了一大片地。六“死定了”三个字,绞在他的心间。象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死。死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一个让所有知觉统统消失的深渊。因为父母无休止的打骂,他很小的时候就想到过死,自卑,无奈,难以逾越的精神障碍,死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一了百了的解脱。但是,他恐惧。恐惧就象是人类繁衍的保护神,让人无法轻易对自己戕害。于是,他试图找到恐惧之下埋藏的那粒种子,那粒让人活下去的种子。也许,这粒种子就是人们所定义的那种希望,哪怕是最微弱的希望,也会让人保持对生命的恪守。眼下的这个女人,这个漂亮可人,充满诱惑的女人,只要德哥拿不到钱,很快就会失去她的生动,变成一具毫无内容的尸首。这无疑太残忍,他无法接受这种无端的碾碎别人种子的事情。背后的那双眼睛,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仿佛又在说:孩子,不要做坏蛋!小学二年级那年,大概是六月,下午放学,老师对他说,鉴于他过分的顽劣,晚上要去他家家访。他知道“家访”背后的含义。父亲暴怒的眼睛,母亲责怪的话语,不知轻重的鞭子……这是他读书以来的,摆脱不掉的轮回。恐惧让他在回家的路上徘徊,终于,他找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依稀记得从他家前面的那个火车站往前走,顺着铁路,不过一小时,是一家电厂。离电厂不远的乡下,住着他一个弄不清关系的亲戚。家的恐惧,让他选择了逃离,哪怕只是短暂的逃离。他爬上了一列开往电厂的运煤火车。火车站附近的孩子,很熟习这种穿梭在煤矿和电厂之间的运煤火车。火车拉响了一声长长的号角,缓慢地启动,带着他的迷茫,逐渐提速。下火车走出电厂的片区,朝乡下地界,他胡乱地走了一阵。这时候,另一种恐惧袭上他的心头:找到亲戚没有可能,太阳就要落山,随处可见的坟包如果被黑暗笼罩其恐怖不敢想象。他赶紧往回走。庆幸的是,亮灯的时候,他回到了电厂。漫无目的地游荡,饥饿和困倦的交替袭扰,迫使他选择了铁路边上的一个破旧厂房。厂房的门敞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他贴着门进去,看见几个阿姨在厂房远端的角落,来回的挑运着什么。他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去,把书包裹在前胸和大腿间,卷缩着,头趴在膝盖上面交叉的手上,把自己安顿踏实。寒冷,饥饿,困顿的交织,使他的意识逐渐地模糊。隐约中,他首先想到的是一张床,一张能够给他温暖,让他自由舒展的床。他几乎就要够到了那张床,但冷不丁的清醒,又把他拉回到这个让他卷缩的现实。那种绝望的难受,让他第一次想到了死亡。他想,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那么的多余,如果他死了,他的父母绝对不会难受?他们是那么的讨厌他,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生他?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伤心。意识再次模糊,逐渐胶着的模糊……“孩子,醒醒,孩子。”有人在摇他。迷糊中,他看到一个陌生的阿姨正蹲在他的对面,睁着一双美丽温柔的眼睛,充满爱怜地看着他。看到他醒来,阿姨连声说:“哎呀孩子,好可怜的孩子。”她甚至有些自责,说:“你怎么坐在这里呢?你的家在哪里?哎呀真是,我怎么才发现你呢?”他说,他住在铁路前面的那个煤矿,想来这里找亲戚,没找到。她看到了他的书包,也许,也听出了他话里面的不合理,但是,她没有说。她说:“你还没吃饭吧?真是,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找吃的呢?对了,我的晚饭没吃完,还剩了点饭菜,本来准备带回去的,可惜是冷的,你将就着吃点,我就快下班了,下了班,我带你去我家住。”她端过来一个饭盒,里面有一些饭菜,递给他,说:“你在这里慢慢吃,别乱跑,我就要下班了,等我下班哈。”说完,她回去继续挑东西。远远地听见她跟其它几个阿姨说,真是,这里还有一个孩子,好可怜的孩子。菜很差,但是出奇的香。和着一点菜汤,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些饭。有了饱的感觉,先前的那种难受,似乎好了些。待到她下班,她领着他,出了厂房。在黑暗的罅隙里走。三转五转,进入了一个棚户区,到处是随意搭建的房子。在一个门前,她停下来,开门进去,随即亮起了贼亮的白炽灯。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别吵到他们,你跟我孩子睡,他比你小点。”带他到一个蚊帐前,拉开蚊帐,他把书包放好,脱了衣裤,小心的爬进去,蚊帐合上,灭了灯。好舒服的床,手脚伸展的感觉真好。突然,他想到了他尿床的习惯,因为尿床,他不晓得招来过多少顿打。他想,千万不能尿床啊,要不,太对不起这个阿姨了。脑子里面挂着不能尿床的念头,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阿姨家的餐桌特意加了一盘炒鸡蛋,这让她的老公跟孩子很意外,吃得很舒服。五分钟吃完,阿姨说:“我上午还要上班,不能送你回去,我只能送你一段路,好不好?”他说:“不要紧,我爬火车回去。”她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不可以,那样太危险,走回去。”她带他上路,边走边叮嘱,要好好读书,要听父母的话,不要爬火车,不要做坏蛋……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阿姨。走了很远的一段,她说她不能送了,你自己走,记住,走铁路的边上,以后不要做坏蛋!他自己走,顺着铁路,他感觉那个阿姨一直在他的身后。但他不敢回头,眼睛里面强压着抑制不住的酸,大步往前走。后来,他随父母离开了那个煤矿,他也改掉了尿床的习惯。那个阿姨的眼睛,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从此定格在他的背后。七他看着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真的,就算大哥拿不到钱,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会说服他放你走。”她恨恨地说:“他会放我走?你看他的眼睛,人肉都吃得下去的人,他会放我走?要是你真帮我,不如现在就放了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好。”他有些犹豫,重新退回到沙发,重重地坐下去。要他背叛德哥,这真的很难。德哥是个讲情义的人,象大哥一样的照顾他。但是这一次,他觉得德哥真的做得有些过头,这无异于一次彻头彻尾的自我毁灭。他不想就这样毁灭,他也知道德哥的性格,想说服他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勇气,他始终觉得他拿不出勇气。看到他脸上的矛盾,她似乎读懂了他内心的挣扎,她不能功亏一篑。她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调整下心绪,跟他平静地说话。她说眉山,说她有病不去看,为了家庭每天劳作的父母亲,她还说徐世福,说他是个道貌岸然,充满虚荣的伪君子,她留在他身边,就是不想便宜了他,搞他一笔钱,好回眉山让她父母过上平静的日子——这是她最微薄的一点希望。生活的痛,从她的嘴里翻腾出来,一点一滴的,触动了他的酸楚。人世间的无奈,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也许,每个看似光鲜的人的背后,都有一本说不清、道不明的烂账。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人活着就象是一个细菌,一个自生自灭的细菌。每个细菌都在为活着而疯狂,其实这一切的背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要不是有那么多的牵挂,死掉也不算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睁着眼睛哭,眼泪扑簌扑簌地落,滴在她起伏不定的前胸。也许,她还没有从生活的痛里提拽出来;也许,眼泪是人类死前的一种祭礼——一种对“生”的依恋的祭礼。他同意她说的话,人活着就象是一个细菌,一个自生自灭的细菌。但是,即便是一个细菌,也有必要选择它的生活,做它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时间所剩不多,德哥随时可能回来。他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快步上前,打开了手铐。错愕,震惊,不可思议。其实,刚才,就在她说生活的那些痛的时候,与其说她在试图说服他放了自己,不如说她是在说服自己接受死亡的现实。突然间的峰回路转,就象是一幕绝望下的自由大戏,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城市里的传奇。她快速站了起来,左手揉搓着被手铐挂红了的右手腕子,急切地说:“我们走吧?你跟我一起走。”他说:“我不能走,别啰嗦了,你快走吧。”她说:“他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起走,去报警。”他恶狠狠地说:“记住你的承诺,不要报警,赶紧走!”见他固执,她赶紧退下左手上的那根红色橡皮筋,套在他的手上,说:“它会保佑你的,祝你好运。”她快速跑向那扇通往自由的防盗门,拉开门,转眼消失。他重新把门关好,回到沙发。对面的那张钢丝床上,没有了女人,也就没有了生动。他想,什么时候他会有一张像样的床,有一个属于他的女人呢?有一个属于他的女人,即使是做细菌也挺好。德哥的存在,像一道巨大的阴影,压在他的心上。他希望他能顺利地拿到钱,他想,即使是他拿不到钱,以他跟德哥的情义,他也不至于对他怎么样。屋子里的安静,让他感觉格外压抑。静谧的气息里面,透着难以揣摩的诡秘。八南山,是城市边缘的一座不足百米高的小山。这几年城市往南发展,把这座小山和城市连成了一片。于是,市政府就利用这座小山,栽花种树,修建了一个“南山公园”。徐世福的家,就在南山下的一个小型别墅群里面。从南山上往下窥探,别墅群的一举一动,可以尽收眼下。绑她来以后,德哥把看管她的任务交给张武,自己在南山上找了一处绝佳的窥探地,自己没事就蛰伏在这里,用一个小型望远镜窥探徐家的举动。他看到了徐世福老婆的离开;也看到了徐世福进进出出增加的保镖。一切如他所料,徐世福没胆子报警。转眼到了约定的第三天,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早早地来到这里,用望远镜观察他的猎物。他觉得一百万已经离他很近,再过几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充满焦急的几个小时,他就可以等到他的胜利。贴近下午五点钟,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拨通了徐世福的手机。他忍耐到他说出一个“喂”字,随即说:“徐总,是我。”沉默,难以忍受的沉默,心就要跳到嗓子眼里的感觉。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徐总,怎么不说话?”沉默,依旧是沉默,象是要击垮他信心的沉默。良久,徐世福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里面传出来,说:“小梅呢?”他说:“小梅好得很,我要的钱呢?”沉默,又是沉默。良久,徐世福发出一声冷哼,说:“钱啊?我这里有很多,有种你来拿啊。”这回是他沉默。徐世福一字一句地说:“小子,我告诉你,我报了警,我还不信警察抓不到你这个王八蛋!”两边沉默,象是听得到对方心跳的沉默;象是擦得着火柴的沉默,这是两个男人间心的较量。最后,德哥狠狠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他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他甚至想冲下山去,立即跟徐世福火拼。踢断了身边的几棵小树,他狂躁的心迅速平息下来,他想,他绝不能放过徐世福!但是现在,他要回去兑现他的诺言,诺言是他一直奉守的江湖原则,他要杀了吴小梅。他决定不仅要杀,还要先奸后杀——即使这样也不能叫他解恨!徐世福肥胖的身体,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他缓缓地放下手机,可以看得到他脸上的眼泪。三天来的煎熬,让他有了变了一个人的憔悴。他知道吴小梅完了,他喜欢上她,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像他曾经的未婚妻,他把她们当同一个人看待。他觉得今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两次艰难的抉择,两次艰难的放弃,他觉得自己虽然近乎无耻地残忍,但他也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能够从一个可怜的农民工做到成功的地产商人,做到即将要实现的政协委员,是因为他一直奉行一个法则,一个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他时时告诫自己,要想成为一个强者,就必须时时把自己放在最有利的位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啪”地打着打火机,点上一根中华烟,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思绪终于回到还待打点的生意。九德哥带着满腔的愤怒,驾驶面包车回去。路上,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闪现:一次,他饥饿难当,在一个早点摊上偷了一个包子,被那个摊主发现,狠狠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一次,他好心帮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婆捡拾她不小心散落的易拉罐子,被老太婆误以为他是偷,莫名其妙的一个大嘴巴子……一次,一个比他大的流浪儿,把他强压在地上,当马骑。屈辱和愤怒交织的他,看准了路边的一块砖头,咬着牙努力地爬过去,待抓到砖头,他猛然发力掀起,把那个得意忘形的流浪儿掀翻在地,然后恶狠狠地一砖头,砸得那个流浪儿鬼哭狼嚎……他就象一头多次受伤的野兽,时刻磨亮他的凌牙厉爪,毫不留情地打击别人的攻击。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游侠,一个向社会讨回“公道”的游侠,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凶狠。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这是一栋几乎被人废弃的房子,他刻意租下来的房子。他停好车,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下车。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已经有些馊味的衣服,特意把插在后腰的匕首扶正。张武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不安的情绪迅速将他的脑子占据。他打开了防盗门,怔怔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德哥的出现。他相信德哥,那个把他当“兄弟”看待的德哥,即使他拿不到钱,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德哥出现在门边,从他的眼睛,张武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德哥进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钢丝床上少了吴小梅。他问:“她呢?”“她,她,我让她先走了。”张武强装镇定说。“什么?你让她走了?”德哥提高了声音,满脸惊异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能让她走?兄弟,我没有要你放她走,你怎么能放她走?”张武说:“德哥,你听我说,就算没拿到钱,我们杀了她也没任何意义,日子还长,我们搞钱的机会遍地是。”德哥好像是失去了理智,他想不通自己最看重的兄弟,怎么能够在关键时候背叛他?他左手按住张武的肩膀,睁着一双惊异的眼睛,嘴上喃喃地说:“张武,好样的张武,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他的右手偷偷摸到西装遮盖的后腰,握住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刀子进入张武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的快,以至于他没有觉察到丝毫的痛。他所有的意识,仿佛在一个瞬间冻结。这一瞬,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美丽温柔的眼睛,这双眼睛随即化成一束光,引领他穿越一个巨大的黑洞,向上疾行……随着眼前快刀切过似的一黑,他的眼皮无力地垂下,露出晶莹的一条缝隙。有眼泪从缝隙里面挤出来,缓慢而艰难的下流,最后停留在鼻翼的两侧。随即,他的身体有如一个废弃的麻袋,颓然坠地。城市里的故事,就像是城市泛起的泡沫,充斥在每条街道和每个角落。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下,沉积,挤压,发酵,散发出酸腐的味道。那是城市的味道。完.6.23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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