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牙不知道细高挑为什么没有接那只京巴,难道他想违抗大白菜的旨意,执意要杀瓜子儿吗?
不太像。
“你是不是有病?”细高挑一双眼睛酷酷地盯着兔牙说。
对于细高挑来说,这个新来的是在挑战他。老子挑的狗,你给老子否了。
别人也就算了,你长这么丑。
兔牙嗫嚅了半天:“我……我……嗯……啊……”
兔牙嗯啊了半天也答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
兔牙和小兮一样,也是个懦弱的孩子,只是他的懦弱里还带着些自卑。这自卑可能不光因为自己是农村来的,大概也跟自己长得比较丑有关系。
小兮怎么说也是个美女。
兔牙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细高挑,拎着京巴站在原地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细高挑一把从兔牙手里夺过了京巴,眼睛盯着兔牙,手中一刀捅进了京巴的心脏里,朝上一划,一股血箭溅了兔牙一身,一脸。
瓜子儿作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在这之前瓜子儿一直在对着兔牙和细高挑作揖,它一直希望他们能饶京巴一命。
京巴哼都没哼一声就死透了。
也好,没有痛苦。狗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了,你虽然托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但和平专属于人类,不是给你们的。
脱离了主人,不这么死,就算到了收容所也是难逃一死,十二天而已。
整个过程中细高挑一直盯着兔牙的眼睛,很显然这一刀表面上捅的是京巴,在细高挑心里,捅的就是兔牙。
瓜子儿像一张照片一样扒着笼子站了很久,这是三年里它目睹的最震撼的一幕,京巴是替它死的,而它除了作揖,什么也做不了。
它既救不了主人,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瓜子儿应该在是那一刻悟到了狗生的不世真理。
失去了主人,它什么都不是。
只有主人才会在乎它。只有在主人心里,它才是有价值的。
其实人何尝不是,你只有在爱你的人心里才是有价值的,全世界就那么仅有的几个,一两个,或者四五个,你的父母,伴侣,或者是子女。除了他们,你对这个世界一钱不值。哪怕是很亲密的朋友,你死了,他(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你的死对他(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你的死甚至不会影响到他(她)晚上啪啪,不会影响到他(她)和朋友泡吧。
真的不会。不信你死个试试。
不要相信他(她)的眼泪,他们看个电视剧流的眼泪都比给你的多。
就在京巴替瓜子儿死了之后的四个小时以后,也就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小兮到了“初恋的味道”,那时那只仗义的京巴估计已经被消化快的食客拉出来冲下去了。
有时候仗义就是这么的不值钱,很多时候都是被冲下去的命运。
不是鼓励自私啊,分对谁,对瓜子儿这样的狗多少还是值得的,对人……你要仔细观察,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狗?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兔牙带着小兮走进了后院,兔牙一心想把瓜子儿推销给小兮。
小兮和兔牙走近后院的一刹那,六只中大型犬、十余只珍稀保护动物都在望着那只被杀的金毛,发抖,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唯有瓜子儿噌地一下蹦了起来,身体直立,两只前爪扒着笼子对小兮哽唧哽唧直叫,渴望交流的眼神十分热切。
主人终于来了。
当瓜子儿看到小兮的那一瞬间,它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兔牙
几乎看到了瓜子儿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激动。
小兮的泪点也几乎被触到了。
但这只泰迪比瓜子儿高了好几公分,高度足足差了一根竖起的中指。
瓜子儿的肩高已经突破30厘米,而“小兮的瓜子儿”在25厘米这个高度上已经坚持了两年多,不可能再长了,更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长大这么多?
小兮怎么可能认出它来?
瓜子儿没有做出任何它和小兮之间都熟悉小节目,也许它认为没有必要。当它看到小兮的一刹那,它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兮就会带它走。它用爪子扒着铁笼子,等着小兮放它出来,扑进她怀里。
狗对主人是无条件的信任。
但小兮无动于衷。
瓜子儿等不了了,右前爪穿过笼子的缝隙不断地朝小兮够,企图够到她。
小兮理解成它想跟她握手。她握住了它的前爪,捏了捏。
然后她就松开了。
这真的不能怪小兮,泰迪对人都是这么热情,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它也会拿出全部的热情来对待你,这个习性有点像东北人。
见小兮的态度比较冷淡,瓜子儿的动作更激烈了,继续伸出前爪急切地想抓小兮的手,鼻子里不断地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焦急万分。
小兮后退了一步。
兔牙说:“这条狗好聪明的,它想跟你走。”
小兮也是这么理解的。它刚刚和小兮一样,目睹了金毛的最后一声惨叫,目睹了金毛鲜红的血从腔子里喷出。
但在场的每一只狗,每一个动物都目睹了那个血腥的场面,此时它们内心的恐惧小兮是能够感受到的。
“来作个揖。作个揖就带你走咯。”兔牙对瓜子儿说。
瓜子儿没有给小兮作揖。尽管那是小兮经常发给它的指令,但是此时它没有做。望着小兮犹豫的眼神,瓜子儿急了,汪汪狂叫了起来。
如果在以前,小兮说不定心一软真把它带走了,但是现在不行,她快要走了,把瓜子儿找回来之后该怎么安置她都没想好,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买回来一条狗。
这里没有她要找的狗。
在小兮转身的一刹那,瓜子儿歪着脑袋愣住了。
你是不管我了吗?
它没想到小兮没带走它。
就在小兮的脚踏出门槛的一刹那,瓜子儿忽然再次疯狂地汪汪狂吠了起来。
它企图叫住小兮。
而小兮无动于衷。
小兮在瓜子儿的狂吠中迈步走出了院子。
小兮听到了身后瓜子儿疯狂撞击笼子的声音,和狂吠声纠结在一起,撕心裂肺。
她听不下去了,加快了脚步。
此时院子里细高挑儿和小圆脸正在剥金毛的皮。小兮不想在这个场景里多停留一秒钟。
小兮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凄惨,但是她没有回头,走出了“初恋的滋味”,走向下一家狗肉馆。
小兮后来回想到这里,恨不能穿梭回现场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恨透了那个自己,对瓜子儿歉疚得无地自容。
瓜子儿那时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它眼睁睁地看着小圆脸和细高挑在剥金毛的皮,也许下一个被剥的就是它,但此时它最信任的主人在它面前活生生地走掉了。
希望和绝望之间只差一个字。
兔牙看到了瓜子儿的眼角流出了泪水。他表示很遗憾。
后来,瓜子儿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宠物医生测量出了瓜子儿每个小时都在膨胀的时候,小兮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家野味店,也曾经想到过再回野味店探究一下真相。
但是她没敢来。
她不是刀姐,她没有和黑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气。
贩卖野生动物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那些给大白菜提供货源的就是犯罪团伙。小兮怕再招惹上他们,瓜子儿会再一次面临危险。
一只膨胀的瓜子儿,在她手里是个大麻烦,但是再那些人手里,可能就是个大宝贝。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想方设法把瓜子儿弄走。
事实上就算她来了,初恋的滋味也给不了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