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pf.39.net/bdfyy/bdfal/171019/5774580.html《谈谈叙述时代的诗性》
叙述时代,现代诗如何才能和散文、随笔区分开来?无非两方面,内容和形式,从内容上来区分,无非看其是否具有诗性,从形式上来区分,看其是否具有诗歌的速度和频率。
诗性
什么是诗性?所谓诗性也分为两点,过程上的戏剧化和意外性,整体上的隐喻性、象征性。所谓戏剧化和意外性,就是逻辑反差,类似平常所言的“相反相成”,就是诗歌的呈现过程是让读者感到是出乎预料的,扑朔迷离的,瞠目结舌的,阴差阳错的,恍然大悟的场景或论述,比如,非马的《鸟笼》“把鸟笼的门打开,把自由还给鸟笼”,大多数人想的当然是把自由还给鸟。比如臧克家《有的人》:“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为什么活着的死了,死了的活着?典型的戏剧化悬念。所谓整体上的隐喻性,就是诗歌中论述的这件事只是另一件事的影子,不是这件事本身,比如闻一多《死水》,“死水”并非现实的死水一潭,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旧中国。再如,整个朦胧诗一代人主导风格都是象征,他们所吟咏物象或事像的背后都是在影射拨乱反正的文革事件。而散文的抒情往往是直呼其名式的,字面抒情和文字背后抒情一回事。当然,也有一些诗出于传播人性正能量的需要,可能戏剧化成分要淡一些,但也只是意外性程度强弱的问题,不可能一点也不强调意外性和戏剧化,而且还需要声律来弥合诗性的不足,比如杜甫的“三吏”,“三别”。但作为一个诗人,在日常写作中追寻呈现的戏剧化是职业道德,不可能因为有极少数名篇不讲究戏剧化,便放弃千古承传来的职业操守,那样和一个投机分子差不多。
根据以上这两点,我们可以轻易可分辨出“一首诗”究竟是散文还是诗,如某刊近期推荐的著名诗人王家新的一组诗,就是标准的散文,因为它只具有抒情性不具有任何诗性。若好诗歌的戏剧化和意外性形同初恋时第一次摸到异性的手的新奇感和触电感,那么王家新这种“诗”就类似左手摸右手了:
《黄昏,在三亚湾》/王家新
晚上六点半,徐徐海风中,
那掩映在椰林大道中的雪亮车灯,
楼下游泳池里孩子们的喧声,
把我再次引到这阳台上;
更远处,几星渔船或什么船的灯火,
标出大海变暗的唇线。
一切都很诱人,是吗?是,
但在这十六层楼上遥遥观望,
我却有点发冷。在这春节前夕,
我宁愿作为游子归去,如果
那也恰好是个暮晚时分,
啊,厨房中的灯火,忙碌的身影——
如果我们的母亲还在!
点评:这首诗便是标准的散文,既无戏剧性也无隐喻性,我只是奇怪,诗歌和散文都能抒情,为什么把好端端的散文分行呢?当然这首诗中也有一个意象“唇线”,但仅此一个意象还不能把一段散文升级成一首诗。其实不分行发到散文杂志不也很好吗?
《黄昏,在三亚湾》
晚上六点半,徐徐海风中,那掩映在椰林大道中的雪亮车灯,楼下游泳池里孩子们的喧声,
把我再次引到这阳台上;更远处,几星渔船或什么船的灯火,标出大海变暗的唇线。一切都很诱人,是吗?是,但在这十六层楼上遥遥观望,我却有点发冷。在这春节前夕,我宁愿作为游子归去,如果那也恰好是个暮晚时分,啊,厨房中的灯火,忙碌的身影——如果我们的母亲还在!
《给一位少年诗人》/王家新
“伯伯,我喜欢你翻译的策兰,
我上初二时就开始读……”
策兰?我打量着眼前
这个瘦削、文静而镇定的少年
策兰?是的,一个孤儿喉咙中
所携带的黑越橘气息
策兰?是的,那个以头倒立
顺便看一眼我们的少年
那一声我们早已忘却的啼哭
那一阵黑暗母腹中的痉挛
是的,策兰!
点评:这个也是不伦不类,前面四句算是给自己广告吗?你打量人家半天,究竟和下面句子又有什么联系呢?后面这些引用来的互文转换句,并非大众公知,不加以注解和变相抄袭差不多。这个不是散文,算是广告互文二合一吧。
《离岛》/王家新
在我入住的三亚湾旅馆对面,
隐隐有一小岛,今早起来,它仍在那里,
像是一道巨鲸的脊背,
或是潜行的海牛……
多少年了?在北京,在西三环高架桥边上
一个小餐馆里,我为你送行。
在我们左上方一辆接一辆车飞驶,
在我身体里,也有个人想和你一样
一去不回。
故乡是愈来愈远了。顽固的大陆架
一直在拉扯着我们。
人到中年,头秃了,你也早已当上了父亲——
也许,在每天接送孩子上学的路上,
你是以这种方式来向那位
把他乡当故乡的巴蜀先人致敬?①
而在我们的身体里,那个沉默的人
仍一直在走——越过海峡,越过词语,
带着岩石下伤疼的脚,带着
我们早年的誓约,仍跋涉在
一片无名的光和空气里……
兄弟,这就像远处的那座离岛——
明早,当我拉开窗帘,愿它
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
注①参见苏轼流放在海南儋州期间写下的诗句:“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
点评:这个诗性也不大,放到散文里算有点诗性,放到诗歌里算是滥竽充数,其实,还是不分行更好:
《离岛》
在我入住的三亚湾旅馆对面,隐隐有一小岛,今早起来,它仍在那里,像是一道巨鲸的脊背,
或是潜行的海牛……多少年了?在北京,在西三环高架桥边上,一个小餐馆里,我为你送行。在我们左上方一辆接一辆车飞驶,在我身体里,也有个人想和你一样一去不回。故乡是愈来愈远了。顽固的大陆架一直在拉扯着我们。人到中年,头秃了,你也早已当上了父亲——
也许,在每天接送孩子上学的路上,你是以这种方式来向那位把他乡当故乡的巴蜀先人致敬?而在我们的身体里,那个沉默的人仍一直在走——越过海峡,越过词语,带着岩石下伤疼的脚,带着我们早年的誓约,仍跋涉在一片无名的光和空气里……兄弟,这就像远处的那座离岛——明早,当我拉开窗帘,愿它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关于快乐》/王家新
十年前我还觉得这是一个庸俗的词,
而现在,在大年初一,我成了
我在年轻时代所鄙夷的人。
在给所有朋友的拜年回信中
我都写上“祝你新春快乐”。
因为我已知道它来之不易。
好像我们都是苦碱地上的作物,
好像我们也想开花,我们
瑟瑟作响的躯干里
竟也充满了甘甜的汁液。
《关于快乐》
十年前我还觉得这是一个庸俗的词,而现在,在大年初一,我成了我在年轻时代所鄙夷的人。在给所有朋友的拜年回信中我都写上“祝你新春快乐”。因为我已知道它来之不易。好像我们都是苦碱地上的作物,好像我们也想开花,我们瑟瑟作响的躯干里竟也充满了甘甜的汁液。
点评: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老百姓平常说的“一岁年纪一岁心”,但他嘴笨,不但没把这层含义暗示出来,反而写反了,虽然“作物”也是意象,但在此却与时间无关。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的中国社会不是高铁5g遍地开花,不是GDP全球第二,反而回到解放前了,这便是不懂意象所付出的代价。
《在春节的鞭炮声中》/王家新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
除夕夜,在北京,在亚运村以北的街口
我们穿过噼啪大作的鞭炮声
像弯腰穿过战场,带着尖叫或大笑
带着我们孩童时代的兴奋
那时我们还手拉着手,那时的我们
就喜欢闻刺鼻的硝烟味
而现在,鞭炮声只在城外隐隐响着
我独自远游归来,拉着行李箱
进入一座空城,进入风暴眼中的宁静
一切都退去了,就连“风暴”
也成了个过时的隐喻
只有小巷里那一棵棵老槐树还在
经冬而愈黑,也更沉静了
抬脚上楼的时候,楼道的窗外
仍时有礼花绽放——那就让它
为另外的一些孩子们闪耀
点评:这个不用点评,标准散文,去掉分行便一目了然。
《在春节的鞭炮声中》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除夕夜,在北京,在亚运村以北的街口,我们穿过噼啪大作的鞭炮声,像弯腰穿过战场,带着尖叫或大笑,带着我们孩童时代的兴奋。那时我们还手拉着手,那时的我们,就喜欢闻刺鼻的硝烟味。而现在,鞭炮声只在城外隐隐响着,我独自远游归来,拉着行李箱进入一座空城,进入风暴眼中的宁静。一切都退去了,就连“风暴”,也成了个过时的隐喻。只有小巷里那一棵棵老槐树还在经冬而愈黑,也更沉静了。抬脚上楼的时候,楼道的窗外,仍时有礼花绽放——那就让它为另外的一些孩子们闪耀。
有人可能会有疑问,前面引用的例句诗都是几十年前的传统诗,和叙述年代诗歌的戏剧化是不是不一样?恰恰相反,叙述年代的戏剧化更自由、更彻底,更具悬念性和意外性,而且题材涉猎更加随心所欲,几乎可渗透任何领域,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皆可成诗,甚至与分行都没什么关系,即使不分行,诗性仍在。因为,叙述并非把诗歌的难度提高了,而是降低了,若叙述也算是诗歌写作的一种技术,那么,它便是世界上最简单的诗歌技艺,因为每个写作者都是从叙述开始的。事实上叙述是说理的真正杀器,对抒情而言,只是扔了西瓜捡芝麻之举罢了。笔者就随便找自己两个做教学案例吧:
《雾霾的背影》/鹰之
雾霾像一群半百的父亲
越来越胖,行动越来越迟缓
在对面楼的玻璃幕墙上
我看见他们,像笨拙的攀岩者
双手扣紧幕墙的细缝
双脚登着玻璃上的凝固的凸起
背着沉重行囊一寸一寸升高……
在一家锅炉房的大烟囱上
我又看见,他们的一小群
萃聚在一起,手提密封的口袋
把黑乎乎的气体大把塞进去
然后,摇摇晃晃中把口扎紧……
在公园里,街道,我们见他们
在假山、雕塑,颤巍巍的花朵、枝叶上
汗流浃背,大口喘着气……
在车流、人流的缝隙里
我看见他们,小心翼翼避让
愁眉苦脸,摇头叹息……
雾霾,其实就是一只只麻袋
扛在一个个,无色、无味、透明的
小人儿肩上
但被我们把两个名字强制合在了一起
无视他们,很多年了
可是,现在,他们从一场隐身术中
一下子弹出来
令我目眩,无所适从:
嗨,你们背着脏兮兮的麻袋去往哪里?
万一,那家收购站的院子,也塞满了
再也放不下了,怎么办?!
点评:雾霾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自然现象,到今天为止,大多数人都将“雾霾”看成是一个东西,刊物上推荐以及获奖诗,都未离开这个藩篱,感慨痛斥叹惋几句拉倒,所以,我说他们是凡人或草包写的。笔者为了攫取它身上的戏剧化,便把它分开了,雾——一个个,无色、无味、透明的小人儿,霾——一只只麻袋,所谓雾霾,就是一只只麻袋,扛在一个个无色、无味、透明的小人儿肩上。这是主导戏剧化,除此之外,整个叙述过程都是戏剧化的:
雾霾加重——雾霾像一群半百的父亲,越来越胖,行动越来越迟缓。
为雾霾未来担忧——嗨,你们背着脏兮兮的麻袋去往哪里?万一,那家收购站的院子,也塞满了再也放不下了,怎么办?!
从整体隐喻性来说,这首诗侧重点并非是雾霾这种东西的形象化描述本身,而是一种积重难返的恶性循环的担忧,他们已经是“年过半百”,自然本身的矫正力量行将用尽,需要的全人类的觉醒与关爱。
如果这一个还有点文气,还不太像家新那一类,再找个更像唠家常的叙述:
《名气就像狗肉》/鹰之
我家的金毛犬莫莫和泰迪犬刀刀
正在广场上玩耍
这让小区里多出几分欢快气息
早起晨练的金女士说
莫莫真是一个好母亲,知道怎样疼孩子
我向她点头微笑
送孩子上学的张先生说
莫莫真是一个好姐姐,懂得让着弟弟
我向他挥手致意
还能怎样呢?
如果我说,是刀刀在逗弄莫莫
他们准会沉下脸说,我疯了
可是,刀刀今年正好十一岁
而莫莫再过八天,才刚好八个月大
名气有时就像长在狗身上的肉
攒多了,不但自己可以撒谎,还能赢得
别人替他撒谎的权力
莫莫似乎真听懂了他们的话
见人就摆动着那根笨重的长尾巴
一脸的憨厚与谦虚
而刀刀,依旧像小羊羔蹦来跳去
萌哒哒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点评:金毛犬体型硕大,一般都在百斤上下,而泰迪犬系小犬,成年也就三五斤,因为二者的身体差距造成了世人的戏剧化判断,管八个月大的莫莫叫母亲和姐姐,而十一岁大的刀刀却被叫做儿子或弟弟。至于隐喻性就更明了,中国著名诗人的名气不就是狗肉吗?他们不但可用此自己撒谎,媒体也可利用这个替他们撒谎。
速度和频率
有人曾将散文的节奏比作散步,而将诗歌的节奏比喻成舞蹈,指的是诗歌句与句之间的跳跃性,在隐喻排比类诗歌中,这种划分未尝不可,只需开篇的第一个隐喻便将整首诗纳入一个诗力场,那么整首诗便在场化前提下保持这一速度与频率运行了。这形同舞厅里的音乐响起,所有舞者便都拥有了舞者的速度和频率,看起来像一个人一样。但在叙述类诗歌中,因为跳跃被省略了,如何才能实现这一不跳跃的“跳跃性”呢?可能只有一个办法——意象,意象几乎成为叙述类诗歌和散文随笔分离的唯一一个证据。因为意象类似一个“意义块”,它和直接铺陈的物象“密度”不同,读者在阅读的时候,需要不停地停下来揣摩这些意象的含义,这样,一种匀速的漫步便被打破了,形同跳跃。西方诗歌有几千年的叙述史,但就因为他们始终没放弃过意象,便保证了诗歌与散文的明确分野,而中国由于没有这样一段历史,物象和意象分不清,诗人们还未形成这种自觉,所以一旦叙述,便诗歌散文分不清。古诗词本质上就是押韵的散文,它的诗性是由能指(声律)产生的,诗中物象多意象少,在那种固定的格律约束下,看着都像诗,你一旦给它翻译成白话文,便成了标准散文,所以,古诗词是被翻译丢了的诗。作为一个现代诗人,应该清醒认识到,没有诗性的现代诗加上声律也未必变成诗,因为现代诗的诗性与声律关系不大,诗意是由所指催生的,因此,懂意象是现代诗人入门的前提。
在盘峰论战时期,我就感到奇怪,为什么更代表学院派的西川、欧阳江河不发言,反而写散文体的王家新要和写随笔、日记体的伊沙、沈浩波对垒呢?他们应该是同类啊。这些人还有前面提到的张大诗人,都是不知意象为何物的散文随笔写作者,他们有时候写作频率与速度达到了,可能会冷不丁冒出一首诗,速度频率达不到便是散文,但总体都是散文多诗歌少,属于不自觉写作的一类人。
《雪花》/王家新
又一个无雪的冬天。
早上起来,窗外竟飘起了雪花!
我从五楼上探头往下看,
雪花在灰暗地面上旋舞,
像是一些小精灵!
我套上衣服,几乎是狂喜地
奔下楼道,待出楼时,
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一个盲人,
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有时我会感到有什么打在我的睫毛上。
我知道那是雪花。
我愿那是雪花。
我的黑暗世界里旋转的几片雪花。
《雪花》又一个无雪的冬天。早上起来,窗外竟飘起了雪花!我从五楼上探头往下看,雪花在灰暗地面上旋舞,像是一些小精灵!我套上衣服,几乎是狂喜地奔下楼道,待出楼时,
什么也没有了。我是一个盲人,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有时我会感到有什么打在我的睫毛上。
我知道那是雪花。我愿那是雪花。我的黑暗世界里旋转的几片雪花。
点评:散文。
《二月,一场雪后》/王家新
二月,一场姗姗来迟的雪
好像一个人到了五十岁
竟然等到了奇迹①
天的脸色也变了,随着雨刷器的
晃动,它也跟着舒展眉头
而我,愿从很久未见的故宫前驶过
看白雪怎样耀映古老的红墙
又很想去圆明园看孩子们
和那些青春少女如何滑冰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条
我自己的大街:两侧的树丛披雪垂立
而它黑色、潮润的沥青路面
像是刚刚哭过的脸庞
路口、天桥上行人匆匆忙忙
街边小店在年后重又开张
而我再次着魔般从这条大街上经过
多年前是骑自行车,或是跟着
梦幻般的人群队伍
现在则是一个人缓缓地开车
仿佛沿着这条坚硬的、雪泥四溅的
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大街
我们才能迎来一个真实的春天
————
注①参见希尼诗句:“我等待着,直到我年近五十,才相信奇迹。”(《寄养》)
《二月,一场雪后》
二月,一场姗姗来迟的雪,好像一个人到了五十岁,竟然等到了奇迹①。天的脸色也变了,随着雨刷器的晃动,它也跟着舒展眉头,而我,愿从很久未见的故宫前驶过,看白雪怎样耀映古老的红墙,又很想去圆明园看孩子们和那些青春少女如何滑冰。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条我自己的大街:两侧的树丛披雪垂立,而它黑色、潮润的沥青路面,像是刚刚哭过的脸庞,路口、天桥上行人匆匆忙忙。街边小店在年后重又开张,而我再次着魔般从这条大街上经过,多年前是骑自行车,或是跟着梦幻般的人群队伍。现在则是一个人缓缓地开车,仿佛沿着这条坚硬的、雪泥四溅的,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大街我们才能迎来一个真实的春天。
点评:标准散文。
《希尼在,或在》
夜,密不透风的夜。
一位多年未见的大学同学竟出现在梦中,
要他去某个仓库里开出
一辆装满炸弹的汽车……
(他曾在报上看到他被绑押的照片)
“难道你不是一个爱尔兰诗人吗,你?”
而当他再次趋近,要掏出什么时,
诗人强挣扎着醒来,
带着一身大汗。
带着这一头冒出的大汗,
他没有接过那一串钥匙,或别的什么,
而是去寻找一支笔,
一支滚烫的、已自己斜立在桌面上
他甚至不敢去摸的
笔。
从此他写作,在拷打声中,
在夜半郊区一阵绝对、凄凉的枪声中,
在倾泻下的雨水中,
在对一个流亡诗人的阅读中,
在与复仇天使绝望的角力中,
在一次次醒来的
大汗中……
从此他写作,是的,从此他写作!
点评:散文,还是复述别人经历的散文。
《记一次风雪行》
驱车六十公里——
穿过飘着稀疏雪花的城区,
上京承高速,在因结冰而封路的路障前调头,
拐进乡村土路,再攀上半山腰,
就为了看你一眼,北方披雪的山岭!
多少年未见这纷纷扬扬的大雪了,
我们本应欢呼,却一个个
静默下来,在急速的飞雪
和逼人的寒气中,但见岩石惨白、山色变暗,
一座座雪岭像变容的巨灵,带着
满山昏溟和山头隐约的烽火台,
隐入更苍茫的大气中……
在那一瞬,我看见同行的多多——
一位年近七旬、满脸雪片的诗人,
竟像一个孩子流出泪来……
《记一次风雪行》
驱车六十公里,穿过飘着稀疏雪花的城区,上京承高速,在因结冰而封路的路障前调头,
拐进乡村土路,再攀上半山腰,就为了看你一眼,北方披雪的山岭!多少年未见这纷纷扬扬的大雪了,我们本应欢呼,却一个个静默下来,在急速的飞雪和逼人的寒气中,但见岩石惨白、山色变暗,一座座雪岭像变容的巨灵,带着满山昏溟和山头隐约的烽火台,隐入更苍茫的大气中……
在那一瞬,我看见同行的多多——一位年近七旬、满脸雪片的诗人,竟像一个孩子流出泪来……
点评:还是散文,王家新写诗散文化的一个根本标志是词语和语言分不清,散文用抒情词抒情,而诗歌则需要呈现,用什么呈现?当然是用物象关系,它是一种暗示出来的情,不是喊出来的,一旦出现过多抒情词,便是偷了懒。王家新是一个好人,一个倡导用血写作的好人,但好人也需要写作基本功培训,他写的诗看起来像散文的主要原因是不懂立意,角度太正,只懂蛇吞象,不懂庖丁解牛,很多题材需要剑走偏锋,旁敲侧击,不是一口就能吞下的,这一点,他的确该像雷平阳和朵渔学习。
如何实现叙述类诗歌的跳跃性?前面已经说过,需要不间断出现地出现意象,这便是西方叙事诗中多“像”、“形同”、“如同”、“宛若”等词语的原因,因为这些词语后面跟的全是意象,就找本人的两首旧作做教学案例吧:
《故宫》/鹰之
它张开大口,把我们吸进去
我们像一粒粒花生米
在它肚子里滑动。消化液
从皇帝、妃子、太子、太监的殿内
从被大臣们跪矮的午门广场
喷溅出来。它在一点点消化我们
就像蛇消化一颗鸡蛋那样——
濡湿硬壳,浸入蛋清,直达蛋黄
我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
先是汗毛孔溢出蜡,接着
内部长出羽毛,长出刺,弥漫成铠甲
对不起,这不是我想要的祖国!
我的祖国不是龙,不是凤
而是,既像龙又像凤的图腾
图腾有着龙、凤的灵性、神性
却拒绝它们的动物性
在后门,当市声从墙外一涌而进时
我被唤醒,身体从一个结界里迅捷弹出
我松弛下来,随手买了两副扑克牌
一副是皇帝新装介绍,另一幅
是故宫建筑图集。我想告诉孩子们:
纸做的江山是用来把玩的,而
那些金光灿烂的服饰,只是
一张张狼皮,羊一跑,就掉了
点评:这首诗中的它、花生米、消化液、蛇、鸡蛋、蜡、羽毛、刺、铠甲、纸做的江山、狼皮、羊等都是夹杂在叙述中的意象,如同一个个台阶升华着抒情性,从而达到由情入理的加速效果。这首诗若像王那样铺叙,直接按时空顺序,讲述游故宫的经历,看到什么物件都罗列上,将是一大堆地球人都知道的废话。
当然,增加叙述类诗歌的跳跃性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意象和事象相结合的方式,诗歌中的叙事一旦形成事象,便如同一个大台阶,同样具有跳跃效果,艾略特《荒原》便是用的这种手段。笔者再找一个旧作做教学案例:
《爱是粘稠的...》/鹰之
如同到了阴雨天,关节才说出它的酸痛
旧夹克才说出点点汗渍,一棵半枯多年
的楸树,才猛然吐出一串黏糊糊的黑木耳
只有在雨声中,我才听见石乳在一块
花岗岩内部涌动的声音。我是说
爱是粘稠的,我越来越难以说出它——
鸡棚早就漏雨了
抱窝的母鸡却浑然不知。水珠
敲打着它肉呼呼的冠子,如同
敲打着一朵不会挪窝的鸡冠花
它间或甩甩头,轻轻抖动几下翅膀
把水珠抖落到身下麦秸里
图钉样摁住的身子,一动也没动
仿佛,它身下藏着的不是鸡蛋
而是一个金刚石矿
整个五月,它翅膀底下都散发着
臭烘烘的霉味
其实,它身下真正的鸡蛋只有两颗
剩下的,是业主从远方一个小岛上
捡来的几颗无名鸟蛋
那只流浪猫,又趁着雨幕
一趟一趟,搬运它的孩子
整个五月,它衔着它们,从蔷薇丛
转移到丁香丛,再从迎春花丛
转移到暧昧的爬山虎藤蔓里......
仿佛,一次比一次安全,一次
比一次隐秘。其实,它不知道
这个小区的每一个角落,都躲不过
宠物狗的鼻子。而那些蝴蝶犬、西施犬
京巴犬、比熊犬、吉娃娃们
根本不吃活的东西。它们
只是张大口,汪汪地吓唬它
亲爱的,当暮色像一口大钟
从小区四周的高楼顶上罩下来
我的口中再次塞满沙子、蜂蜜、旧棉絮
舌头被冻结。是的,我还是说不出那个词
仿佛,它藏在了母鸡臭烘烘的翅膀下
迎春花丛,或暧昧的爬山虎藤蔓里
点评:这首诗中有两个主体事象,一个是“钉子样的母鸡”,一个是“流浪者般的猫”,它们为什么不是简单的叙事而是事象?因为头尾部分的深度意象规定着它,使它成为了为“粘稠的爱”说话的一份子。一种浑厚黏着的爱是语言无法说出的,这便是诗歌“无声胜有声”的真谛所在,在这首诗里,所有的抒情词都是轻浮的。
汉诗百年以来,中国的诗歌理论建树基本为零,中国的著名专家、教授虽多,却基本都不会写诗,这样,他们就无法提供直接的写作经验。而他们所引用的那些西方理论虽然高级,却又是省略两头的“中间理论”,对中国现代诗的进化基本没什么用处,毕竟我们和西方并未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中国需要建构自己的诗歌理论,必须从1+1=2的基础理论做起,否则,既使名声在外也是虚高虚胖的海市蜃楼,只要有真正懂汉语的西方专家用手指一捅就碎了。当前虽然有一些诗人获得了一些西方诗歌“交流会奖”,那是因为组织者没认真看,真正到诺奖终评阶段,我们目前的诗歌是很难过关的。
中国诗最近的二十年实质上是在退步的,因为网络催生的这一代人是速成的一代,缺少了朦胧诗一代“地火明夷”打地基的阶段,这样留给当代读者的印象是当代诗歌越来越丑了,“丑”的主要原因是没有了意象,意象是诗歌之美的主要源泉。当前阶段真正具有大家风范的诗人,还是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诗人,因为只有那一代人是情商、智商、基本功兼备的一代,这在某种程度上讲是很悲哀的,无法让新一代养成欲盖高楼先打地基的习惯,无法让他们有诗歌理想,那么,诗歌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中国诗还有一大悲哀,就是当前的编辑、评委不懂诗,选不出让读者真正信服的好诗,大奖文本不过关,读者就会认为是编辑评委渎职腐败,这也是某些民间“斗士”一举起反腐旗帜便引起围观的原因所在。事实上,就算他们清正廉明一尘不染,所选出的文本与当前区别也不大,因为他们自身文本就不过关,别忘了,一个诗人的眼光与写作是成正比的。上次,在三清山,我曾经对时任诗刊主编的商震兄说过一句笑话,我说,我希望有生之年,能有机会给中国的编辑评委上堂课,告诉他们读诗、选诗的基本要领,给他也逗乐了。尽管只是笑谈,说这话时,我的确也有当年闻一多先生写《死水》时的心境,看看大奖、头条作品,重点推荐作品,只有两个字:绝望!
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