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肥羊
/房玉蓉
“小肥羊”是只狗的名字,它一奶同胞7,冻死4,还有3。小肥羊的娘是土狗,爹是谁不知道,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它爹不是一般的中华田园犬,有可能是国美或者京巴之类的,所以,小肥羊不似它妈的短毛,而是白里掺杂着咖啡色的长毛,很洋气的配色。小肥羊面相也好,路上有人看到小肥羊说,这狗品种一般,但气质不错,哈哈,就像评论人,不漂亮的可以说有气质,没有气质的就说有才气了。小肥羊的同胞3中有一只,面部是在鼻子部位突起的,白毛是底色,后背和肚子上是一块块的黑色毛,眼睛是用黑色圈出来的,顺小肥羊的辈分,叫它小奶牛;另一只长得很正常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特色,膀大腰圆,论外形就叫熊二。熊二看起来毫无心事,能抢能吃能玩,只要主人院子的门一开,它首先冲出去一会就没影,然后是它娘带着小肥羊冲出去,最后是小奶牛,当主人大喊“回来”的时候,熊二早没影了,小肥羊和它娘不停脚步地回头看看继续往外窜,小奶牛回头看看主人再转回头看看它的只看到尾巴的兄弟们,就乖乖地回到院子里。/房玉蓉摄三只狗,三种性格,三种命运,但都不掌握在它们自己手中。小肥羊聪明伶俐长得又有气质,我把它带回家养了一个月。主人说,这只狗没事就爱哼哼,怪“影”人的。于是我做好了晚上哼哼一夜被影响睡觉的准备。奇怪的是,除了刚下车往家走的那段路上它夹着尾巴有点紧张外,到了家给它洗澡喂食很快就放松下来,很快就融进了我家的日子。自从它上我的车到一个月后它离开我的家,就哼哼了两回,除此之外,尤其是夜里,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睡了它就睡了,当它听到有人醒了,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床前摇尾巴。小肥羊在我家被教导定点定时吃饭,定点定时放风顺便拉撒交友,回家就洗爪子洗肚皮洗全身。它很聪明,看人的脸色行事,喜欢贴着家人的脚趴在地上,如果看到有人的拖鞋不在脚上,它立马站起来迅速把鞋叼到鞋架附近,再喊它让它叼回来,它很茫然地看着主人的嘴,就实在听不懂了。小肥羊还会告状,一次我刚进家门它就冲到我面前哼哼,一问才知道是女儿吃香蕉没有给它吃;另一回是它犯了错误被女儿关在卫生间,当它被放出来,它第一时间跑到我跟前哼哼,诉说委屈,原来主人说它爱哼哼是因为没懂它的话。小肥羊很可爱可是又有很多缺点,比如它吃饭的时候很不文雅,看到吃的就狼吞虎咽,几秒钟就结束战斗,估计是和它几个兄弟一个碗里抢食习惯了,什么味道也不甚在乎,所以它什么都吃,苹果橘子香蕉最喜欢,胡萝卜白菜菜椒西红柿也不嫌。以后慢慢发现没狗和它抢食了,它又很滋润地把食物叼在地毯上,趴在上面慢嚼细咽。每次带它出门,它总喜欢钻到树丛中在树叶和杂草里扒拉东西吃,这个时候它专注得很,拿根棍子戳它,如果戳不疼它都不肯离开。有一次竟然在草丛中发现一只死鸟,它就像某某人发现了新大陆,在草丛里坚决不出来,因为那不可思议的执着和令人气恼的贪嘴,挨了打也在所不惜。小肥羊的娘是土生土长的土狗,爹的血统好些,人三代能成贵族,看来狗也得几代才行。每天给小肥羊立规矩改毛病,可换个角度想想,小肥羊或许更喜欢那种满院子疯跑和到处扒拉寻找牙祭的乐趣,如果要求它做到温文尔雅干干净净,好像不符合它的天性。约定一个月奉还,于是,把它送回了它的主人家。当从车里把它抱出的那一刻,熊二、小奶牛和它娘已经守候在车旁,小肥羊脚一沾地,立马跟着它的兄弟和娘,在院子里飞奔驰骋起来,半天没有回家,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扒拉东西打牙祭了。四只狗不知道,当它们很欢实地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主人已经在根据它们的性格来决定它们的命运了。小肥羊的娘四肢短矬,显得身长不成比例,它是那种不吃亏也不赚人家便宜、脚踏实地过日子的狗,养儿育女啥也不耽误,看起来没有个性,好像也没啥大毛病,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随遇而安,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平稳幸福。小肥羊聪明伶俐,缺少了它娘的朴实,可能遗传了它爹的浪漫和自由奔放,不安于现状,还想随心所欲,从喜欢躲在树丛里扒拉牙祭这个事情上看,它还很执着,比起它的两个兄弟来更伶俐了些,也更有主见了些。小奶牛更能顾及别人的感受,能审时度势,让干啥干啥,隐藏自己的本性和需求,脚踏实地地坚守着自己的本分,如果当个公务狗,还是比较讨领导喜欢那类。熊二是乐天派,直爽简单大大咧咧,吃饱就玩没有心事,如果熊二上学,它一定是学习不好、不求上进却过得很快乐的吊丝。养四只狗太多,主人要留下一只其余的送人。我想,如果主人是个有浪漫情怀不安于现状的人,留下小肥羊是不二选择;如果主人是大大咧咧的乐天派,应该和熊二有缘分;如果主人是讲求主次尊卑信奉君君臣臣的传统派,那小奶牛是他们的理想狗选;如果主人是个心地柔软如丝、又十分尊重妇女、有些恋母情结的人,那肯定是不舍得把狗娘送走了;如果是我,一个选择困难又有严重离别恐惧症的人,送出哪只恐怕还会再去要回来的。最终,主人留下了小奶牛,熊二被高嗓门的隔壁邻居抱走了,小肥羊和它娘一起被送给了一家果园的主人,听说,果园主人的亲戚是开饭店的。性格决定了命运,可谁的命运会更好呢?/房玉蓉摄如果小肥羊跟了我,我可能会不断威逼利诱它,规定去哪吃饭去哪睡觉去哪拉尿,出门不能随地大小便,不能随地坐下,更不能躺下;如果花盆里的花被它没事的时候扒拉过,还会把它叫到花盆跟前,拿着被它扒拉出来的花梗敲它的鼻子以示警告;如果出门,还得干干净净温文尔雅不给主人丢面子,回家还得洗澡洗嘴去指定地点休息,主人不带出门的时候得憋着所有欲望;吃饭的时候要慢条斯理不能弄得到处都是……而今的小肥羊,最幸福的是没有和它娘分开,去苹果园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有外人来时吼叫几声以示主人领地和财产的不可侵犯。如果不被主人用绳子拴住,可能还可以在园子里随意驰骋一番,饿了就回到自己的窝,看看狗食盆子里有没有主人从他亲戚家的饭店里带来的五味俱有的残羹冷炙,最主要的是它可以随意在草丛里翻找自己喜欢的野味。但也有可能和它娘分别拴在苹果园的不同方位,一个东南角一个西北角,既然是被绳子限制了行走的自由,那只能在方圆几米之间活动活动,如果忘了是被拴住的,忘乎所以地想跑起来的时候,会被绳子骤然收住,几个趔趄后估计就有记性了。和娘不在一处,但吼叫之声相闻,隔空对话应该没有问题吧。等苹果长大了,能从树上掉下一两个残疾果,小肥羊就有可能吃上它最喜欢的苹果了。等秋天苹果园收成了,小肥羊和它娘的任务就完成了,苹果园主人也许会把它们牵回家养着明年再用,抑或会把它们变成桌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主人乐滋滋地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狗肉一边数钱。倒是小奶牛和熊二,主人仁慈,会让它们寿终正寝吧。如今四只狗已经各有各的生活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它们期待和喜欢的。我想,我喜欢的小肥羊那长长的毛上一定粘上了很多枯草叶和蒺藜,苹果还没长出来,暂时还没有工作可干,那就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坐在果园角落的狗棚里望着天空发呆了。我一直纠结于想知道哪只狗过得更幸福,可我非狗,安知狗之乐乎?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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