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下了雨,母亲问我:“还去不去外婆那?”“怎么不去呢?”我说。因为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去的。去年国庆回来,连天阴雨不辍,一犹豫,我就没有下去。没想到12月中旬收到父亲的短信:外婆病重,几天没吃东西了。当时我就后悔:以前回家,是必去乡下看外婆的;一次的疏懒,也许竟致终生痛憾。第二天我赶回去,说服外婆住院。她住院十余天,终于挺过来,12月30出院,12月31,正是年底,外婆在大舅家过了94岁生日。春节我滞留在京没回,又是3个多月过去了,所以今天哪怕大雨,也是要下去的。说是下去,其实外婆住的村子比县城更高更冷。中巴车快到时,但见一派春和景明,银亮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透出来,路面也是干的。“这里没下雨?”我说。“可能。”母亲说。在桥头下了车,我们沿山谷弯弯曲曲的村道往里走,道路右下方,是同样曲曲折折的河水。河水清亮,有的浅处浸着柚子,黄得显眼。“可惜,柚子怎么扔了?”“种得太多了,吃不完就甩了。”母亲说。恰好有一辆乡村客车驶过,路窄,我们闪到路边。看看车里,似乎没什么人。路边狭长的空地里,也种满了青菜、莴笋、洋芋等等。可是有的青菜和莴笋叶子,最外层的已经萎了黑了。“长这么好的菜,怎么不收!”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是呀,哪怕是剥去喂猪也好啊。”母亲说。大城市根本吃不到纯自然的蔬菜,人们都吃得提心吊胆;而在我们这里,这些真真正正的蔬菜,却任其烂在地里。往里五六百米,过一座小桥,就见外婆在院子里晾晒衣服,把它搭在竹篙上。院子边水龙头一直开着,水从大木盆里溢出来,流到河里去。反正是山里的水。我喊她。她穿着黑棉服,柱着柺棍,她就是腿脚不得力,还有点耳背。“进屋烧火去,外头冷。”她说。灶屋很暗,白天也要开灯;中间摆着一个铁皮箍的炉子,炉子上装着排烟管。木柴块在一壁码得整整齐齐。地面光溜溜的,没有铺水泥,却扫得干干净净。“我刚才用锯末灰蒙起的。”外婆用火钳把炉子的顶盖拉开,刨开里面的灰,丢了两块柴进去。又从柴堆上拿一截破布,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火。还没有起明火,烟腾起来,满屋子都是,刺激着眼睛。有心去把门敞开,又怕寒气进来。小时候我就是在这样的柴烟中熏大的,眼睛也就是这样熏坏的。“小毛儿下来没?”母亲问起小舅。“他前天来了的。这些柴是他锯的。他还是心疼我呢!”外婆笑着说。小舅在城里跑车,不定哪天来看看。这么多年外婆都是这样,基本上独居乡下。我们都习惯了,虽然总是担心。终于燃起了火苗。母亲拿起地上的柴刀,把一块柴划细,放进炉子里。“莫划细很了,不经烧。”外婆说。我贴在外婆耳朵边,问大舅娘她们下来没有。“她们一屋人都来了的。”外婆说,“来三个车,12个人。那些后生都长得高大啦,个个都是楼板高。”这是说高得都快顶到头上的楼板了。大舅娘的娘家就住在这后坡上,她们是下来为她父亲挂亲的。“肚子都这么大,尽是穿的长大衣,像官老爷。”外婆比划着补充说。“姑娘出嫁了不能挂亲,她都邀起来,她是不是个哈包(蠢货)?”外婆骂大舅娘的妈。她们几十年没说过话。外婆问我们吃饭没有。我们说吃了早饭才下来的。“坐这么久的车,那又饿了呀。我弄饭!”外婆要站起来。“哪里坐好久的车?!”母亲拉住她。其实只是40分钟的车程。我抬头望望天花板。往年,炉子上的楼板下方总是挂一两块肉炕着,今年却什么也没有。大概外婆已经老得吃不了肉了。去年12月17日,我从北京坐高铁回来,到这已经黑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亲戚,在这熏黑的灶屋里,正围着炉子一边烤火,一边商量外婆的后事。他们正讨论办丧事,外面的院子够不够用,是不是需要借对面周家的屋场摆桌子。灯光暗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葵花皮、桔子皮扔了一地。我很难听下去了,出去沿走廊进到最边上外婆的房间,里面更暗,只一盏昏黄的灯泡,灶屋里好歹是亮一点的节能灯;中间烧着电炉,但火光微弱,似乎并不暖和。母亲、小舅娘,还有两个我没认出来的女子,正在屋子里。外婆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我叫她,她没有答应。小舅娘趴在她耳边,告诉她我回来了。她还是没有反应。我上前再叫她,她终于睁开眼。她认出了我,说:“宗明回来了。”由于重感冒,她的声音哑了。医院,谁也劝不动,从12号到17号,六天没吃,才拖成这样。“从北京回来的呀?太麻烦了。”她吃力地说。大家喜出望外。我听她说话,又感动又欣喜,感动的是,她总是替小辈着想而不是自己;欣喜的是,她一点都没糊涂,因此我几乎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她肯定会好起来。我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这还是第一次),医院。外婆说她怕打针,她上次去高罗(镇上)住院,好大的针管子。我告诉她,不打针,只是输一点营养进去,因为你几天没吃饭,人不吃饭怎么行呢?屋子里不再是刚才的死气沉沉,大家七手八脚地用塑料杯给她喂开水,把感冒药拌在水里。半小时之后,医院。我们三个车,十几个人,医院。临走,外婆还交待锁门,且别让她的猫儿饿着了。外婆的心理颇费思量:其他人劝她,她怎么也不听,急了还骂,真要强行背她上车,她就抓着被角不松手。我去了,倒轻易地说动她。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还能这么有点用处。今天我重坐在灶屋里,回想起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不禁感到庆幸。外婆太老了,太瘦了,在医院护士抽血,她说:“我都像干豇豆了,哪还有血抽啰?”我们听了既好笑又心酸。小灰猫进来,绕着我们喵喵叫。它爬到母亲膝盖上,母亲哎呀一声,把它推了下去。外婆看着我,说:“你穿这么点!莫冷着了。你看我都穿的棉衣。”“我还好。”我说。“旧社会清明落雪,几多厚!”我大为吃惊。时移境迁,变动真是太大了。“我这拉链你帮我拉下,我硬拉不动。”“可能是没拉合适,夹到边上的布了。”母亲说着,帮忙拉好。“我跟她们讲:大毛儿(我大舅的小名)找几个钱苦啦,莫跟我买衣服啦。她们跟我一年买件一年买件。我穿得好多?你要不要?”外婆问母亲。“我不要。我哪要你的?!”“我跟桂云(外婆的一个侄女,挨着外婆住)把两件,她也不要。”“那些衣服你以为好看?”“大毛儿找几个钱,都是她们吃了,”外婆又开始数落大舅娘的娘家人,她们有四姊妹,还有一个小弟,“正月间,二十几个人,在你大舅屋里,摆三桌,吃三天!找的钱就是她们吃了的。进到屋里坐起就吃。你以为她们像你们?!我心里想难怪姚贵儿不要谢秀娃儿(大舅娘的二妹),那个一来几桌他养得起啊。你看大毛儿一辈子得个什么?就得两个人(指有两个小孩)!”炉火慢慢地烤得裤子发烫。“你坐下儿摘点豌豆上去好不好。”外婆对母亲说。“我不要。”“听讲5块钱一斤呢!”“管他好多钱一斤,我们去年摘那么多,都吃伤了。”“你不摘,让谢秀娃儿那个猴子来摘起去呀?!那个猴子前天还来摘我的豌豆,我一肚子火,又不好讲的。”外婆尤其憎恨大舅娘的这个二妹,因为几十年前她们打过架。外婆站起来,自己嘟囔着:“搞拐了,这个背时腿杆走不得了。”“莫动,坐起扯下白。”“我一天睡整天,坐热了,要走下。我站一下走,站下才走得。”外婆解释道。“我讲过社的时候赶场,跟你砍点肉上去。走不得!”“还要你给我砍肉!”“硬是没得用了。我讲买两个鸡子喂,也没喂。”“这么大年纪了还喂什么?”我们跟着外婆走到院子边,看她的豌豆。“看我把颠颠掐了的,它又发了。”外婆说,“讲那颠颠好吃,我种一辈子我没吃过。”乍看还不觉得,把藤子翻过来,才发现结得真不少。“摘点?”外婆说。“不要!”“吃个新鲜唦。”外婆说,“昨高罗听讲是5块钱一斤啦。”“我要吃,上头也买得到。”“芫荽菜要不要?炒肉好吃呢!”外婆指着不远处说。“不要不要,我们不吃。”“那个儿菜呢?”“我从来不买儿莱,他爸爸不喜欢吃。”“我栽三根,长一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儿菜。母亲告诉我:之所以叫儿菜,因为它发儿。母亲蹲下去,把叶子拨开,一个个数给我看:一、二、三……,边上还有!没想到不大的一株,里里外外、团团转转、边边角角,居然发了十几个儿。“这儿菜我栽得迟,拿刀割了,我吃几天!没吃完的老鼠啃了。这它又发了。”外婆说。“大蒜你摘几把去啰。还没长果果。”“大蒜我种的有。”母亲在我们单元楼前的花坛里种的有菜。“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就是这个脾气不好。我本来就是跟你们种的,你们不要,我又吃不完,怎么办?”“叫你莫种你要种,本来腿杆就不好。”母亲埋怨道。“被那个猴子把我的摘起去了,我心里好想啊!”“哪个叫你栽这么多!”母亲指着院子最边上的一小块地说,“那边青菜都烂几层了!”“那是桂云种的,我没得用了,把土给她种了。”外婆说。“她怎么不摘起吃呢?”母亲问。“她们餐餐要吃好的。这个都不爱了。”外婆说,“看桥边几盆韭葱,没得哪个吃,也就是桂云割起吃了。扯把?香呢!”“城里还没得韭葱卖?!”“那我还是要跟你们摘点豌豆带上去。”外婆说完转身去屋里拿塑料袋。“说了不要,莫去!”“到街上买好些?要钱啦!”“你莫管!”母亲说。可是外婆倔强地拄着拐棍,从屋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出来,摘豌豆。“这真是喊天了。”母亲嘟噜着,也只好帮外婆摘起来。外婆实在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不愿带菜上去。她不知道我们还嫌沉懒得提呢!外婆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知道什么年,只说辛丑年;她知道过社、清明、端午、月半,不知道什么劳动节、国庆节;日期她记阴历,不清楚阳历。住院的时候,由于咳痰,需要不停用纸巾。每次她都会把巴掌大的一小段三层的普通手纸,一层一层地剥离成薄如蝉翼的三张(她视力还极好),一张一张叠好。一张用了一次,还舍不得扔,捏在手里,准备再用;我每次都不得不瓣开她的手心,把纸拿出来扔掉(扔了还得洗下手)。她把叠好的纸放在她身上,护士过来看见了,说:“把那个甩了,色癞(恶心)!”护士还以为我们没替她收拾。真是冤枉。外婆不想住院;感冒刚好,医院恢复几天,12月30她非要出院,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医院里过生日不好;出了院,也只在大舅家住了几天,就又执意回到乡下。对于外婆的想法,母亲说:“她怕花你两个舅舅的钱啦!”可我觉得恐怕还是因为不愿给别人带来哪怕一点拖累。外婆完全是好意,结果却适得其反:我们去乡下服侍她,晚上也不能睡觉,反而不如在城里住院照顾得轻松;感冒拖成重病,自己更痛苦,外地的亲人要赶回来,康复也需更多陪护。对面慢悠悠驶过一辆宣传车,不断重复着“文明祭祀,防止山火”的口号。从这里进去,还有几十里村道,宣传车任务艰巨。我们三个人摘了一大口袋豌豆,重新回到厨房烧火。外婆又要做饭。“我们不吃。我们再坐会就走。”母亲说。“在家家屋来了,不吃饭,我怎么好想来?”外婆说,出去到另一间房里拿了一块腊肉过来。那边有一个小冰箱。“你把这个切起,炒起吃。”我们实在不愿意麻烦;外婆这么大年纪,虽然很爱干净,可是她的锅碗瓢盆,要像我们的一样清洁,也是不现实的事。“你吃不吃?你吃我就帮你弄。”母亲问。“我不要。我一天到下午吃一餐饭。”“你不吃那莫搞,我们不饿。”“讲不饿我不相信,我们年青的时候,一顿吃三四碗!过一会儿,又饿了。”可是现在不是以往没有油水的年代了。外婆颤巍巍地,把开水壶的热水倒进一个小盆里,要洗肉。母亲跳起来:“讲了不要不要,你再这样我们就走了。”她冲过去,把小盆抢过来,把水倒掉在水池里。外婆也气呼呼的:“怎么饭都不吃来!自己娘屋里,不用我讲,自己都要弄。”“你硬哆嗦不过!”“你这个脾气,我不喜欢。”外婆坐下,指着母亲,“怪不过!巧(指过于拘礼)得很!家碧(她另一个侄女)过来,都是自己弄。”“她是她,我是我。”母亲说。“你怕小毛儿讲你?”“是难得搞。哪是怕他讲?”“弄点吃了走,我就放心。我去把大蒜扯两根来。”“你莫——动——!”母亲拖长了声音,极端无奈地大声说。“都是现成的,那怎么不吃呢?电饭煲里还有饭,我昨天煮的。”外婆越这样,我们越不想吃了。“中午了,不吃中饭?别个都吃中饭。”“还中午,都下午了。”母亲说。“前年十五,宗明和熙熙(我大舅的儿子)下来看灯。晚上我弄起饭,他们没吃就走了。我一直不好想。”说起这件事,确实是的,那次我们好几个人,看完灯已晚上九点多,没吃就开车走了。外婆那时已92岁,她给我们做宵夜,一直等着我们(外婆平时睡得很早),我们甚至没进屋就直接在院子里上车走了。现在外婆提起来,真让我愧疚。“那下点绿豆皮。”外婆说,“桌子那绿豆皮是前天她们带下来的。”“不要。”“你不搞我来。”外婆把锅从灶台拿过来,放在炉子上。母亲“哎呀”一声,把锅拿了,又放回到灶台上。连我也觉得有点不耐烦了。每次下来,都是这样。我们想和她安安静静地坐一会、说会话,可是她总是这样。外婆又站起来:“那我去拿点饼子你们吃。”“家家,真不要。莫去。”我说。可是外婆还是到另一个房间拿了过来。母亲看了看,是一小袋一小袋的小面包。外婆也不知道什么面包,她都叫饼子。“生产日期都没有,气!”母亲嘟囔道。“这个是家万(她侄儿)把的,还有什么稀饭。这些东西我没吃过,吃不惯。稀饭都喂猫了。”外婆说的稀饭,大概是八宝粥。“你们硬要吃点啦,你们不吃,我死了都不好想。”我们懒得理她了。人和人的沟通如此艰难,真是让人痛苦!“有开水呢,我忘记跟你倒了。”外婆说。我摆手。我这个人最不好的就是吃和喝,连水也不爱喝。坐着就不愿动,最不喜欢动的是嘴,只想打瞌睡。“你看你们,到家家屋里,水都不喝。攒积到什么样子?!宗明你莫捡你妈这个脾气。你要多吃点肥肉,你看你好瘦!”外婆冲我道。“你看熙熙他吃得好肥,像官老爷!”我的脑袋都疼了。“你看你们硬坐着饿!”她站起来,又出去。“你又干什么?”母亲问。“我坐热了。”外婆说。“让她走下。”我说。我也起身,出去透透气。一辆双牌座在对面驶过去,拖斗里装着红漆的桌椅板凳,喇叭里叫卖着:“高板凳、矮板凳、长板凳……”四围山上一派葱茏,阳光又躲进云层里。回头一看:外婆佝偻着腰,走廊上滚着三个柚子,她正用拐棍交替着赶这三个柚子。我赶紧上去把它们抱进灶屋。“我给你们留了两大口袋柚子,你们不来,柚子烂完了。还剩这三个。”我倒是想尝一下我们本地的柚子。剥开一个吃一瓣,可惜已经干得没什么水分了。快三点了,母亲和我准备走,她从带来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大保温壶来,里面装着昨天炖的猪肉和豆腐。母亲对外婆说:“这是一点肉,我跟你装到冰箱里去。”“那我不要。我吃不得肉了,医生讲了的。你带回去。”“和的豆腐,你吃不得肉你吃点豆腐。”“豆腐不吃。我要吃我买得到,天天有车过路卖菜。”母亲拿过桌上一个大碗来,用水冲了,要把保温壶里的空出来。“不要啦!你带回去。”外婆扯过碗,“我吃不得,酸了都是猫吃了的。我这猫天天吃好的。上次她们买的合渣、豆腐带下来,我把桂云了的。”此刻猫正蜷缩在火炉子边的泡沫盒子里猫着。“去年我栽的那大蔸菜,我讲跟你们搞起,你们都不要我的来,我打一坛子,后来我连坛子,这么高的坛子,把给刘陶英喂猪了,连坛子都把她了。那一屋的坛子,我都把完了。——你们莫跟我带东西啦,要钱啦!我年纪大了,吃得好多啰?用得好多啰?”母亲看着我,征询我的意见。我说:“那就带回去,她现在比不得从前,吃肉恐怕消化不了。”母亲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件衬衣来,深红色的。“我跟你买了件衬衣,天热了穿。”“你买这个干什么?我有的是衣服。五六件啦,我舍不得穿。我不要,你自己穿。”“尽是些洗毁色的衣服,还有衣服?!”母亲不屑道。“去年出院下来,小毛把我几件衣服裤子、被面床单,一下烧完了。你看可不可惜。往常用票子买,没得穿的,补巴打补巴。他讲用新的。他那个被面,还没得我原来的好看,没得花。”“花的才好看?”母亲道。小舅大概是把外婆生病时穿的盖的都烧了。“我专门买的,你不要?”“不要。我有!叫你莫买莫买。我老了,穿得到好多?”“这才喊天了。这不要,那不要,一样都不要。那我都带上去?”“带上去。带这些干什么?我讲你不听,我讲了莫带。”“来,这个你拿起!”母亲从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二百元钱来。“嗯(去声)!我要这个干什么?我又走不得,以前我还赶下场。桂云那里我都走不去了。拿起这个干什么!米米有,菜菜吃不完。米吃到六月份还吃不完。”“你万一要买点东西呢?”
“不要,你攒起,你们使劲发财!在我身上,小毛儿晓得了就要走了的。”
这么一说,母亲不说什么了。
“你上去玩几天?”外婆摇头:“我哪里都不去。”外婆把柚子装在塑料袋给我们,我们重放在地上。“柚子不拿,豌豆带起!”外婆说。不得已,只好提起那一口袋豌豆。外婆又要把小面包什么的,塞给我们。“不要不要。”“你们饿起肚子走。走一辈子家家屋,从来不吃点什么。我一辈子不好想。不晓得哪这个脾气?!”到了院子边上,我回身对外婆说:“快进去,屋里火还烧起的。”“哪个像你们,饭也不吃,东西也不要。怄人!”外婆还在唠叨。“你自己弄点吃的。”我说。我们已经走了十几米,听见外婆还站在院子边喊道:“你哪天又下来摘点豌豆啊!”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