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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教不好高考作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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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王五四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段子,被我看到了。

照片是余华(不是余秀华)老师站在一个酷似互联网新闻发布会的舞台上,貌似正说着什么,背后大屏幕上一行大标题:

“如何在中高考中写好作文”。

王五四的疑虑不难回答,以余华老师的创作风格写中高考作文,只要不走《活着》恶毒攻击三面红旗的邪路,得高分固不可能,却也不会太低,更不会零分。主要的疑问就是,“能及格吗?”我又查了一下,请余华老师现场宣讲的机构,叫精锐教育,“美国纽交所上市的大型高端多元化教育集团,由哈佛北大精英创立。”也只有这样的机构,才配得上余华老师的身份。朋友圈另有一位朋友说,现在不应该骂余华为了钱去讲高考作文,因为生活中除了钱,还有友谊,你咋知道余华老师不是为了友谊,碍于情面去的?这就有点图样了。在我看来,余华老师为了可观的出场费而出场,理由要比迫于人情世故体面得多。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为了钱去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儿,总比每天高山流水却饿得嗷嗷叫要好。况且,余华老师非常诚实,他并不承诺能教会你“如何在中高考作文中博取高分”,而是“如何在中高考中写好作文”。要知道,在中高考中写出“好作文”,通常是得不到高分的。倘若一不小心踩了红线,零分也不是不可能。余华老师自己的高考作文,估计也写得不咋地。他是年参加的高考,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届考生,那一年浙江省的作文题目只有一个字,《路》,正对余华老师这种文艺青年的路子。要知道吉林省的题目是《英明领袖华主席和吉林各族人民心连心、伟大的胜利》。鉴于当年大家忙于闹革命,数理化英之类都半斤八两,真正能区分人群的,还要看语文,而语文最能拉开分数的,就是作文。余华老师惨遭落榜,似乎可以证明他的作文考得不太好。他没有复读,而是进入小镇卫生院做了一名牙医。假如他年考上了大学,中国或许不会失去一名优秀的作家,却也有更大的可能多了一个油腻的官僚。他落榜,他高考作文上大概率的失败,算是中国文学的幸事吧。而沧桑的44年后,余华老师也来教高考作文了。中国优秀作家能知识变现,当然也是中国文学的幸事。外人苛责他,主要是他们吃得太饱,却尚未撑出胰腺炎。余华老师也没必要跟任何人解释。连他的一本正版书都不买,却嘲笑他为了赚钱跑个场子,这些人岂止是无知,简直是歹毒。所以,我很期待精锐教育啥的下次把余秀华老师也请过去,尽管她上到高二就辍学了,压根就没高考过,但英雄不问出处,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的朋友张丰就余华老师此事,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段子,也被我看到了。

“服从即支持”,是一条政治学常识,张丰说得很好。

展开来说,当代高考最能承担古代科举功能的科目,也就三门文科:语文,政治和历史。语文试卷中的作文题目,最接近科举时代的命题。理论上说,它必须体现统治者的意志和好恶。考生要想多考几分,也必须揣测统治者通过命题人所体现出的意志和好恶,所谓“揣摩上”。在公务员考试中,有个板块叫“申论”,这点体现得更是赤裸裸。当然,历史是冷酷的,也是繁复的,有时候还很动人。我们多年来能看到的所谓高考满分作文,比如《赤兔之死》之类,看上去并不政治化,然而你要是把那些作文做标杆,大概率会死翘翘。高考体制愿意明示我们的标杆,肯定是从基本面和技术面都很优秀的那类人才。尽管体制更需要愚蠢的群氓和钻营的精英,但出于基本的体面,让真正的体制内好学生加入学生会,出面站台的,最好是真正的牛人。这恐怕也是辅导班请余华老师走穴的玄机。王五四之问,我还可以用我高三语文老师的一句话来回答:“高考作文不是你创新的地方!”我写作一年,也用不了十个惊叹号,今天就献一个给我的语文老师。当年,他的课我基本都在睡觉,却一直尊敬他的坦率。他还很可爱,他从不喊醒在课堂上睡觉的同学。你实在睡不着,趴在课桌上装睡他也不管。我从小贪睡,高三一年,被别的科目剥夺的睡眠,被透支的肾,就是靠语文课补起来的。他的叮嘱,让我受益匪浅。我那一年,高考作文的题目是《答案是丰富多彩的》。对农村考生来说,这题目跟前几年某地高考作文要求论述网约车的社会效应一样,极不公平。记得郭沫若在自传上写,他有一次参加入学考试,老师出题目让谈谈拿破仑,有攻读八股文多年的考生写道:破轮那么重,只有西楚霸王那样的人物才拿得动吧。对年代初出生于河南农村的孩子们来说,答案哪门子的丰富多彩?我要是高考失败,就只能去打工。我和同学们的生活因为贫穷和闭塞,一直被无数个问题缠身,答案却最多只有一个。写高考作文前,绝大多数人从没喝过可乐,也没见过超市。你要我们论证,答案是丰富多彩的?可是,我一看到作文题目就喜出望外。命题组不就是想让我提一下那一年中国最热的短句之一,“创新是民族之魂”吗?这短句出自一位提倡“以德治国”的长者,本是政治试卷的必考点。我不但在文章末尾着重提出了这句话,以升华文章主题,更在倒数第二段“引用”了鲁迅的一句名言,“轻视创新的民族,将是永远没有出息的奴隶之邦”。鲁迅当然没说过这句话。这句话的原型来自鲁迅他死后,郁达夫悼念他时说的,郁老师的原意是要敬重英雄,有了英雄而不知珍惜,国家将沦为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这话很鲁迅,而且鲁迅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么,就把它洗了洗,说是鲁迅说的,以高考阅卷老师的水平,他们不可能看出来。其实,在写到二分之一处,我就发现写跑题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写完。出考场后,我确信满分60的作文,我应该可以拿到50分。这比我平时写的作文差多了,就因为差,所以才可以拿高分。10年后,我在河南省人才交流中心查档案时,翻到档案袋里有我的高考作文试卷,就随手拍了一张,据说人跟档案见面,违反管理制度,就没认真拍。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何在高考作文中骗取高分?第一,不要相信余华老师和余秀华老师这些很能写的人说的,他们具备的写作能力,跟高考需要的写作能力,有基因的交集,但品种差距之大,类似京巴VS非洲鬣狗。第二,把字练好,写不出铁画银钩,结构和笔画也要规整,一目了然,书写速度也要很快。我当年照着欧阳询字帖练习的毛笔字,画虎虽类犬,遇到战斗,至少也能咬几口肉下来。好多高三生在学校自测时成绩很好,一进高考考场就歇菜,因心理压力作祟的不多,更多都是字写得太差。在学校考得好,是老师认得他的笔迹,愿意仔细看他写了啥,高考阅卷,谁惯你这个毛病?第三,高考作文最好写议论文。少男少女硬要去写散文,形神俱散,能写好的人万不存一。写议论文则很占便宜,阅卷老师看作文,基本都是先看字迹,再看开头和结尾,最后扫下中间。你字写得好,甚至比阅卷老师读师范时都好看,又是“总分总”的议论文结构,不给你打个高分,他自己都良心难安。更不要寄希望于阅卷老师的责任心和审读机制。除非你作文考30分以下和50分以上,他们都不会再多看一眼。我的试卷之所以被阅卷组长重审,是因为55分本来就很高,组长得看看你值不值,当然遇到他本人中意的,顺手再给你加三两分——我就是受益者。20年前,我正是凭着语文的超高分数,占了标准分制的便宜,混进了河南唯一一所。我读余华的《活着》,也正是入学后不久,这是我读过他唯一的一本小说。他的其他作品,我这辈子也不打算读了。无意贬低他的成就,是我几乎不看中国作家出版的东西。今天,我更喜欢看看他讲高考作文的现场视频,而不是去读他的小说。有人有这段视频或文字实录,麻烦发我一下,我将谢以5元红包。这一年来,我看的中国作家的东西,除了方方老师的日记,就是余秀华老师的诗。方方老师文字粗糙得让我很吃惊,思维也很老旧,然而她的其他品质让我越来越欣赏。至于余秀华老师,我不懂诗,也能读出来她的思想和语感都超好。可能也是诗的篇幅短,留白多,读着不费脑子,有人送我一本她的小说,我看了几页就送人了,看不下去。刚搜资料时发现,余华老师最近又出书了,喜欢他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不知道他有无注意到这次风波,但如果我的朋友圈有他,我会建议他:“出场费收到了吗?收到就好。”孙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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